115 第 1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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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谦临和顾晓盼的爱情悲剧收割了无数眼泪,而公众在把一个人捧上神坛的时候,往往会再选取一个反面参照物作为陪衬,以满足自己的情感体验。
他们在新闻采访视频里寻找一对情侣相爱的证据,再从社交平台的蛛丝马迹里挑选适合承载怒火的对象。
顾晓盼近半年的KsChat主页几乎是隔几条就出现一次陈望月的名字。
她们和每对好友一样,一起逛街,去游乐场,喝下午茶,抱着猫狗做搞怪自拍。
顾晓盼生前发的最后一条动态,是她和陈望月脸贴脸的照片。
她们躺在铺满华丽礼服裙的床上,扯着眼皮做鬼脸。
【盼盼法式小面包:呜呜呜,画眼线的时候疯狂眨眼,被陈大化妆师骂了@不圆也亮】
这样亲密的关系,顾晓盼遇害后,陈望月居然没有发表任何一条动态悼念好友,其心可诛。
再加上有自称是瑞斯塔德的学生出来爆料,说她并非出身名门,只是伊丹垦利一家食品工厂厂主的女儿,连暴发户的门槛都达不到,和顾晓盼交朋友只是利用。
陈望月就这么成了好友故事里的恶毒女反派。
还有人丢出洛音凡悼念顾晓盼的截图做对比,她在贺谦临枪杀案的当天就做了一番深情发言,回忆和顾晓盼相处的点点滴滴,相比之下陈望月的反应实在薄情寡义。
“拜托,真朋友是洛大小姐这样的,陈顶多是塑料姐妹。”
“我关注洛音凡很久了,人家是真正的瑞斯塔德淑女典范,陈怎么比?”
“洛音凡之前还跟陈望月互动过,我以为陈是上城区大小姐呢,没想到是假名媛。”
“去年停产的那家星星糖果就是这个乡巴佬家的。”
“怪不得洛大小姐之前取关她了,好朋友去世都能一声不吭,做人够差劲的。”
“人品差手段可不差,我刚刷到她同学的爆料,瑞斯塔德今年的招生宣传片里有个她跳芭蕾的单独镜头,但陈望月水平很烂,连校芭蕾舞团的选拔都没进,都是背靠辛家才能露脸。”
“辛家?怎么还有辛家的事?”
“你没看那条爆料吗,她是现任辛氏董事长的远房侄女,家里破产了过来投奔亲戚,在学校里成天巴着辛家的继承人不放,人家根本没给她好脸色过。”
“辛氏现任董事长不也是上门女婿吗?看来做吸血虫是陈家人的传统。”
“伊州佬果然小家子气,先吸干顾家千金的利用价值,现在攀着辛家继承人往上爬,顾晓盼死了连面子功夫都不做,就这点眼界还想当辛太太。”
陈望月的KsChat陌生人私信功能早就关闭,但不妨碍主持正义的网民疯狂涌进她的主页,在转发和评论区里破口大骂。
“晓盼是你踏入上城区的垫脚石吗?”
“隔着屏幕都闻到你身上的寒酸味了,忘恩负义的臭婊/子滚回垦利当你的罐头女工吧!”
还有人扒出来她在KMA赛后接受采访的视频,嘲笑她的北方口音。
新弹出来的消息提醒如雨后苔藓般疯狂增殖,陈望月不得不关闭了主页访问功能,而手机卡顿到她半天才完成这个简单操作。
不过对于她的攻讦没持续多久,风向就又转了一个弯。
慕及音在那条转发上千的爆料下痛斥作者一派胡言,她和陈望月在学生会一同共事,“望月是一个真实、平和且温柔的女孩,没有人能够讨厌她”。
接着徐嘉宁也出来为陈望月解释,说她和顾晓盼同为游轮绑架案的受害者,伤情严重,至今仍在住院休养。
她们两个主页挂着的瑞斯塔德学生认证很有说服力,尤其慕及音身为副总统阁下的女儿,频繁出现在公众视野里,知名度和好感度很高,有她背书,攻击她的人纷纷闭了嘴,转而开始转发起慕及音那条“真正的悼念是放在心中”的动态。
慕及音还特意发消息过来,安慰陈望月别把网上的话放心上。
“谢谢及音姐。”
陈望月刚按下发送,就听见了敲门声。
几个戴白手套的辛家佣人捧着丝绒盒立在病房门口,提醒她要换礼服做造型了,晚上要参加王室的舞会。
接替兰夫人的现任管家揭开盒盖,象牙白缎面的拖尾裙流淌而出,高腰线掐得细而锋利。
陈望月的指尖摩挲着裙摆,这不像礼服,更像套着绸缎的刑具,裙摆内衬的鲸骨裙撑像个精巧的牢笼,足以把她的腿部支架与疤痕都锁进绸缎褶皱里,每根钢条都在提醒,要站直,微笑,做最完美的花瓶。
当她扶着佣人的手站立时,从外表看起来与正常人别无二致,即使身负残疾也不会让辛家的姓氏蒙羞。
佣人们纷纷露出笑容,称赞她的气质与容貌。
化妆师用毛刷蘸粉填补她眼下的青灰,腮红晕染出的血色沿着颧骨攀升,像给橱窗人偶注射了人造生气,“这样看起来气色就好多了,陈小姐看看这个口红颜色喜欢吗,不如就用这款?”
陈望月盯着镜中被逐渐鲜活艳丽起来的脸,大概是她有段时间没有化过妆,竟觉得里面的人有些陌生。
佣人一左一右架着她塞进加长轿车后座,车上辛重云和辛檀都已换好全套礼服,辛檀无名指上的戒指在他脸上晃过一道光斑,视线扫过她裸露的肩颈时微微蹙眉,助理立即会意,呈上羊绒披肩。
陈望月往后缩了缩,“暖气开得够大了,我也没那么怕冷。”
助理依然纹丝不动地举着披肩,辛檀身边待得久的人都有他一贯的风范,眉眼再怎么恭敬,目的达到前都寸步不让。
最后还是辛重云开口,他不赞同道,“小月,你要让人家难做吗?”
这个侄女最近和继子闹得不愉快,辛重云都看在眼里,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女孩子家偶尔的小脾气也不过情趣,一时半会儿想不开又如何,她现在衣食住行哪样不是辛家供养,要真没了辛家小姐的名头,往日捧她的好友都会翻脸无情,从前唾手可得的珠宝高定也再与她无缘。
辛重云不信她受得了从云端落到尘土的落差,到那时候,只有陈望月爬过来求他不要放弃她的份。
他花大价钱把她养出几分上城区淑女的样子,就是为了让她离不开辛家,乖乖做讨辛檀欢心的洋娃娃。
陈望月还是没动作,辛重云接过那件披肩,眼神已有了警告,面上仍是和风细雨地笑,拉住陈望月胳膊披上,又轻拍她肩头,“小月,这是你第一次出席王室的舞会,礼仪兰夫人都教过你,少说话,多笑,当好你哥哥的舞伴,明白吗?”
“我不明白,叔叔,”她望着沿途挡风玻璃上飞掠的雪杉,忽而笑了,“这么重要的场合,换个腿脚方便的人给哥哥当舞伴不好吗?”
“又说什么胡话?”辛重云的白手套拍在车载吧台上,他转向辛檀时又换上那种拍卖师介绍瑕疵品的语气,“小檀,别跟你妹妹一般见识,她也不容易。”
车窗玻璃映出他蹙起的眉峰,“她孤零零从伊丹过来,别的亲人都不在身边,最近又受了这么多罪……”
辛檀眼睛都没抬,“不会。”
陈望月心里冷笑一声,继续看窗外变换的景色。
远处钟楼传来《天佑卡纳》的前奏,温莎宫的铸铁雕花大门正在暮色中缓缓开启。
司机打开车门,辛檀的手掌扣在陈望月臂弯,不容拒绝地扶她下车,陈望月没有非得在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给人看笑话的癖好,干脆就把他当拐杖。
红蓝制服的侍从官拉开门扉,侍从长敲响镀金节杖,躬身迎接女王的客人进场。
暖气裹着弦乐涌来,几个世纪前的石膏浮雕从门廊延伸至宴会厅,侍者端着银托盘穿梭,穹顶壁画里的天使在微笑。
威士忌在高脚杯里显出琥珀般的光泽,空气中混合着香水、脂粉与酒饮的香气,不远处贵妇们用羽毛扇掩着嘴议论,“今年庆典的安保力度是历年最大,我听说增设了两队禁卫军,连舞伴都要提前登记血型……”
新年庆典是卡纳王室百年来的传统,行程为期一天一夜。
因为年前光明港游轮绑架案的影响,王室卫队把安检规格提到了战争级别。
陈望月不知为何有想笑的冲动。
大人物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危胜过一切,却不肯为了自己和子孙后代的性命而对走投无路的人们高抬贵手。
这次的舞会本该在新年当天举行,但被绑架案打断了进程,才推迟到今天。
受邀的宾客除了子爵以上的贵族成员,都是上城区的老牌高官名流之后,彼此抬头不见低头见,社会关系网络复杂而紧密,对外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即使是像蒋家这样发展迅猛的新贵,也只是在旗下公司成功研发出EUV光刻机那年拿到过一次邀请函。
不过蒋愿说她也懒得过来,距离环冬会不到一个礼拜,她在歌诺做最后的特训。
面前有人端着香槟走来。
“小檀,辛董。”那位前段时间在光明港案新闻发布会上眼含热泪向民众道歉的安全部长,此时看起来精神勃发,不复鞠躬道歉时的憔悴,“这位就是望月吧,和初颐说的一样有气质,辛董仪表堂堂,侄女也随你。”
邵初颐会说她好话就见鬼了。
“谢谢邵叔叔。”
邵初颐的父亲十分和气,问过她身体恢复情况,又对辛重云道,“望月来瑞斯塔德这么久,我才第一次见到,实在不应该,什么时候和小檀一起来家里坐坐?”
辛重云笑着拍了下陈望月肩膀,“承蒙邵部长挂念,我这个侄女确实不太爱走动,这次带她来舞会,也是想着都是成年的小姐了,总是要亲眼见见世面才好。”
交谈中又有两位中年男人走近,一个是国内有名的航运集团董事长,另一位的脸陈望月没有印象,不过从在辛重云面前的自在态度来看,身份不会低于刚才的邵部长。
辛檀应付寒暄的嗓音比刚才热情些,辛重云的雪茄香气织成蛛网,将航运巨头拢在话语陷阱里,他们谈的都是生意上的事,陈望月插不进去,只是保持得体微笑扮演布景板。
长窗外正簌簌落着雪,纷飞银粒里,温莎宫东翼的配殿拱形窗亮着星星点点的光,宾客将在舞会结束后入住那些挂着锦缎帷幔的套间,而明天破晓时分,他们就要裹着貂皮站在晨雾里,陪同女王观摩禁卫军表演换岗仪式,下午的行程则以在女王的马场看马球比赛作结。
当男人们的谈话又一次绕回某个港口的航运权交易时,陈望月百无聊赖地把视线从墨绿地毯上蜿蜒的金线抬起,随后微微一怔。
二楼栏杆处,陆兰庭正举杯与某位伯爵相碰,英俊侧脸浸在吊灯暖光里,似乎是严肃的话题,他下颌紧绷,眼神平正,喉结随着吞咽滚动,胸前勋章正巧被吊灯映亮。
那天他单膝跪地做她上马的踏板时,这枚女王亲授的鹰首勋章曾蹭过她颤抖的膝弯。
就是这样仿佛甘于俯首的姿态,混淆了陈望月的判断。
总统之子爱上一个小工厂主的女儿,这种浮夸情节就算搬上大银幕,标上纯属虚构的免责声明,也会被观众们大骂浪费票钱,陈望月也不相信王子与灰姑娘的童话叙事,但是,以他的出身来说,对一个女人付出时间、精力比直接付出金钱更宝贵,他陪伴她,照顾她,帮助她克服绑架案留下的心理阴影,虽然不足以使她误以为这是爱情,但确实也远远超出玩弄的范畴。
她不需要爱,不需要天长地久的承诺,但她需要陆兰庭的权力背后暗含的可能性。
那个帮助她在未来摆脱辛家桎梏的可能性。
在那个冬季猎场的山崖边缘,她结束试探,扔掉枪向前一步,几乎算是交出了底牌。
这种时候,就算是虚情假意,也该给一点甜头来稳住她。
但陆兰庭对什么时候帮她脱离辛檀只字未提。
他的心意像隔了层毛玻璃,模糊到陈望月无法看清,她难得体会到了后悔和烦躁的心情,他不是她能够轻易掌控和施加影响的人,只是眼前没有更优选。
他们的秘密关系不可能一直保持,总不可能有一天她真的当上辛太太,然后继续做他的情人,从一个人的金丝雀变成两个人的共有玩物?
她为这个荒谬想法有一瞬惊悚。
这时,二楼那人却似有所觉,那双瞳孔倏地转向她的方位,攫住她躲闪的视线。
她撞进他骤然融化的目光。
像冰原裂开一道春汛,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漾开了碎星般的笑意。
她毫不犹豫偏开头。
鉴于这桩生意目前为止都看不到回本希望,她气闷到斤斤计较,觉得多给他看一眼都在赔本。
只是辛重云几人还聊得火热,她凝神细听了会儿,还是无法从你来我往的相互吹捧中得到些微乐趣,难免忘记自己在进行某种消极抵抗。
不小心抬眼时,二楼只剩陆兰庭独倚立柱,身旁人不知是自行离开还是被支走。
他正用杯沿抵住下唇饮尽残酒,另一只手解开领口银扣,军装绶带松散地垂在栏杆边,像是故意留了截银丝供人遐想。
仍然在看她,在笑,笑从唇角漫到眉眼,只是那笑在对上她难得放空的表情时多了些忍俊不禁的意味。
有侍从捧着新酒经过,吊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她裙摆。陈望月盯着那片挪动的阴影,直到它覆上自己收拢的指尖,悄然吞没她被暖气熏得薄红的耳垂。
辛檀突然攥住她手腕,“小月,叔叔在问你话。”
“叔叔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当然需要优先保障王室特供。”她扬起完美的笑,答得滴水不漏。
“累了?”
她难得走神,辛檀顺着她刚刚看的方向望去,陆兰庭抬起酒杯向他示意,唇角勾起极浅的弧度。
陈望月腰间一紧,腰肢被虎口扣住,辛檀揽住她,几乎能感受到那枚只有一个人佩戴的订婚戒指硌人的痛觉。
捕捉着陆兰庭柔和神色动摇的一瞬,辛檀回以得体微笑,举杯,“兰庭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