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太安迷途遇人猫,指玄杀机一线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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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安城,皇城深处。
金瓦红墙连绵不绝,仿佛没有尽头。
飞檐翘角之下,藏着数不清的规矩,也藏着看不透的人心。
徐锋自崇文馆散学,并未立刻返回北凉王府。
那名为府邸、实则囚笼的居所,此刻并非他的首选。
他屏退了跟随的内侍与护卫,只说心中烦闷,想独自走走散心。
这自然是托词。
连日在东宫察言观色,收集到的信息大多浮于表面。
想要真正窥探这座龙潭虎穴的底细,仅靠按部就班的伴读,无异于隔岸观火。
他需要一些“意外”。
需要主动去触碰那些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暗礁。
他信步而行,看似漫无目的。
实则脚步微偏,渐渐远离了人声嘈杂的主道。
他朝着宫苑深处一处相对僻静的所在走去。
此地的守卫明显稀疏了许多。
竹林掩映,透着几分难得的清幽。
徐锋步入竹林。
翠竹环绕,清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
本该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致,他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压抑。
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形的、正在缓缓收紧的牢笼之中。
他放缓了脚步。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万物洞悉】悄然运转到极致。
周围的一切,都在他的感知中纤毫毕现。
竹叶上的细微纹路。
泥土中的微小沙粒。
空气中飘浮的无形尘埃。
甚至连地底深处,那细微的虫蚁活动轨迹,都清晰地映入脑海。
蓦地,徐锋的脚步顿住了。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最危险的针芒状!
穿过一道月亮门,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少有人至的竹林。
翠竹掩映,绿意森森,显得格外幽静。
风过竹叶,沙沙作响,却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肃杀之意。
就在这时,徐锋的脚步,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竹林深处,一个身影正蹲在地上,背对着他。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普通宦官服饰,身形略显佝偻。
他似乎正低着头,逗弄着几只在阳光下慵懒打盹的野猫。
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寻常,那么的宁静。
徐锋却感到一股冰寒刺骨的凉意,猛地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
浑身的汗毛,在这一瞬间几乎要根根倒竖!
这不是视觉上的威胁。
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最原始的警兆!
那个蹲着的身影周围,仿佛弥漫着一层无形的、阴冷到极致的诡异气息。
如同九幽寒潭最深处的潭水,粘稠,冰冷,噬骨!
那股气息,甚至让周围那几只本该灵动的野猫,都显得有几分不自然的僵硬。
太安城内,能拥有如此恐怖气息的宦官……
一个名字,如同九天惊雷,轰然在徐锋的脑海中炸响——
韩生宣!
司礼监掌印太监!权倾朝野!手段酷烈!杀人如麻!
被江湖人私下敬畏地称为“人猫”的恐怖存在!
传闻此人早已踏入武道巅峰之境,是离阳皇室手中最锋利、也最阴狠毒辣的一把刀!
徐锋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骤然攥紧,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怎么会在这里,“偶遇”上这位执掌生杀大权的活阎王?!
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想要立刻逃离这片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是非之地。
可脚下,却不小心踩到了一截枯竹。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在这死一般寂静的竹林中,显得格外刺耳!
那个蹲着的身影,动作极其缓慢地,转过了头来。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
苍白,瘦削,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
五官并不算出奇,但组合在一起,却透着一股非人的阴冷与诡异。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几乎看不到瞳孔的眼睛!
里面没有任何人类应有的情感波动,只有一片死寂的、深渊般的冰冷!
韩生宣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弧度。
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以及森然刺骨的兴趣。
“咱家这里……”
他的声音尖细,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粘稠感,仿佛毒蛇在耳边吐信。
“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意乱闯的地方呐……”
话音未落!
一股无形无质,却又仿佛沉重如山、冰冷如狱的气机,轰然降临!
那气机冰冷刺骨,粘稠得如同实质,瞬间便将徐锋牢牢锁定!
他感觉自己像是瞬间坠入了万年冰窟下的污泥沼泽之中!
四肢百骸都变得无比沉重,仿佛灌满了铅汞!
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吞咽刀片!
这股恐怖的气机之中,蕴含着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毁灭与杀戮意味!
指玄!
这绝对是【指玄境】的恐怖存在!
甚至可能……更高!
徐锋的心脏疯狂地擂动着,像是要撞破胸腔,跳出来一般!
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内衫,沿着额角、鬓角,不断滑落。
他清晰地知道,只要对方愿意,恐怕只需一个念头,自己就会像一只卑微的蚂蚁一样,被轻而易举地碾死!
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不会有!
强烈的求生欲,如同岩浆般在他心底爆发,让他瞬间做出了唯一的正确反应。
此刻,任何试图反抗,或者愚蠢地展现自身实力的行为,都是自寻死路!
唯一的生机,就是将自己那个“病弱无能”的废物形象,演绎到极致!演绎到让这位人猫都失去兴趣!
他强行压下心中那翻江倒海、几乎要将理智吞噬的恐惧。
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充满了谄媚和惊恐的笑容。
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变得结结巴巴,含混不清:
“我…我…我想说…我…我迷路了……”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韩生宣那毫无感情的眸子,声音越发微弱,带着哭腔。
“公…公公…您…您信吗…”
说话间,他仿佛被那无形的气机彻底压垮,再也支撑不住。
双腿猛地一软,“噗通”一声,极其狼狈地跌坐在冰凉的地面上。
这一下摔得极重,力道十足。
徐锋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快出来了。(七分真疼,三分表演)
他手忙脚乱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又像是手脚完全不听使唤一般,笨拙地在地上扑腾了好几下。
那样子,滑稽,可怜,更像是一个受惊过度、彻底吓傻了的蠢货。
“哎哟……这地……怎么恁滑……”
他一边哼哼唧唧地低声叫唤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极其隐晦地偷偷观察着韩生宣的反应。
他将自己所有的精气神都死死收敛起来,不敢泄露分毫。
识海中的《大秦秘史》和那枚虎符仿品,更是沉寂如死物,不敢有丝毫异动。
此刻的他,就是一个不学无术、体弱多病、胆小如鼠、被彻底吓破了胆的纨绔子弟。
一个毫无价值,毫无威胁的,可怜虫。
韩生宣那双阴冷的眼睛微微眯起,饶有兴致地看着徐锋在地上“挣扎”的“表演”。
那眼神,仿佛在欣赏一出极其无聊却又能打发时间的猴戏。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
只是那股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冰冷气机,始终如同铁链般,牢牢地锁定着徐锋,丝毫没有减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每一息,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徐锋感觉自己的心神,都快要被那股冰冷死寂的气机彻底冻僵、粉碎。
就在他几乎要撑不住,以为对方下一刻就要抬手将自己彻底抹杀之际……
那股如同山岳般沉重、冰冷刺骨的锁定气机,如同退潮的海水般,悄无声息地,退去了。
徐锋顿时感到浑身一轻,仿佛瞬间卸下了千斤重担。
整个人几乎要虚脱在地。
韩生宣缓缓地站起身。
他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拍了拍那身洗得发白的宦官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那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掸去清晨花瓣上的露珠。
他没有再看一眼瘫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徐锋。
甚至没有再理会那几只依旧有些僵硬的野猫。
他只是转过身,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如同一个没有重量的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朝着竹林更深处的阴影走去。
他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即将彻底融入那片黑暗之中。
就在他即将消失的那一刹那。
他似乎又若有若无地,极其轻微地,回头瞥了一眼。
那一眼,依旧是那么的冰冷,死寂。
却又仿佛,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意味深长的东西。
是警告?
是好奇?
还是……他终究发现了什么?
徐锋的心头,猛地一凛!如坠冰窟!
直到韩生宣那令人窒息的气息,彻底消失在感知范围之外。
这一次“偶遇”……
当真是从鬼门关前,惊险万分地走了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