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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麽快,谢明朗怔住,下意识就问:「就这样?」
言采理所当然般点头:「我就是习惯了每年过来一趟。」
谢明朗点了点头,却还是站著不动。言采看他不动,也站住了。风刮过来,吹得松树顶上起伏连连,近处的花也被吹得迎风摆动,瑟瑟作响。四下静下去,在这冬季的近午时分,简直有些寂静得难堪了。
忽然言采提议:「既然出来了,那就一起走一走吧。我好像很久没有和你一起走在外面了。」
谢明朗听到这句话,颇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来,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也在微笑中不动声色地放缓气氛:「好。下次要散步就到墓园来,清静。」
言采已经走在前面,听他这麽说又停下来笑了一笑,等谢明朗跟上来,才继续向前走去。
他们随便拣了一条路走下去,冬天来墓园的人也少,一路上看不到别人,倒是见几隻乌鸦停在路中间,人一走近,才叫著飞开了。
谢明朗也是一路在等言采开口。自他知道言采是来看沉惟,反而希望言采能说些什麽──早与好奇无关,只是能出来哪怕几句,总也让言采舒服一些。
于是他就说:「你想不想说点什麽。随便说什麽都好。」
言采只是沉默,谢明朗只当他沉湎于旧事之中不可自拔,也不催他,还是慢慢往前走。眼看前面就是个岔路,正在想要走哪边,不防言采这时开口:「……沉惟的病,其实当时我是知道的。」
看了一眼诧异地转过目光来的谢明朗,言采只一笑,低头点了一支烟,猛吸了一口,才继续说:「他身体不好很多人都知道,但是大家都只知道他胃病,我偷看过他吃的药,才知道还有脑血栓。那个时候他要筹拍《尘与雪》,我想在裡面演个角色,为此想尽一切办法,推了所有的片约,製片人以至赞助商都去打好关节,只有他不同意,甚至连试镜都没给我。为了这个我们大吵,这当然没用。我就赌气接了要出很长时间外景的片子,走得天远地远,也不联繫,谁知道他忽然发病了。」
说到这裡言采又重重去抽烟,谢明朗看他下巴都绷著,心裡也一紧。下面说的就是当年谢明朗还在《银屏》时候听到过的传闻,竟一一对应:「接到消息的时候我人在外地,快新年了,临时买不到票,就开车去别的城市赶飞机,结果路上堵车,飞机又遇上气流,好不容易到了,结果人还是没见到。」
说到这裡言采微眯起眼来,仿佛已经彻底沉淀到往事中,嘴角居然是一直勾著的:「……然后最蠢最糟糕的部分来了。他死了,我也不知道发了什麽神经病,将近一年的时间不演戏,从早到晚厮混,好像没有哪天是在同一个地方醒来的。当然了,就算是那个时候我也知道这样做于事无补,他不会活过来,我也大不必这样自暴自弃,因为就算没有那场争执,就算我还在边上,他可能还是要死,但是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当找到了自我放纵的藉口,时间过得太快,一切也变得太容易。」
「直到有一天,我都记不得那天之前做了什麽,清醒来之后发现躺在房间的地板上,吐得一塌糊涂,心跳过速,连眼睛都没办法看清楚东西。其实就我当时来看,随便哪一天横死在什麽地方,都再寻常不过。可是我也没死。事实上我一次次侥倖地活下来:我滥交,却没有得爱滋,酗酒咳药,神经也没受到永久性伤害,连飙车也没弄得车毁人亡……那天我爬去浴室,差点都溺死在浴缸裡。但也就是之后,我才去想,沉惟是死了,我也的确很内疚,但儘管如此,我还是不能用他做藉口去下地狱。 」
在言采刚开始说的时候,谢明朗还皱著眉头,听到后来,倒是很镇静,默默注视著言采,眼睛亮晶晶的,也看不出任何情绪来。他看见他镇定地回忆过往,却神经质一样吸烟,连手都在发抖,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用力握住言采没有握烟的那只手。
这小小的动作却让言采一震,他有点无措地看著自己的两隻手,慢慢苦笑说:「我失态了。」
「不是。」谢明朗摇头,「我很高兴你让我一起来,我也很愿意你说过去的事情,但我只是想让你心裡舒服一点,你不必勉强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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