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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律法,花楼案加你家一家性命,够灭你顾家三族了,是也不是?!父族母族妻族,顾家已被你杀光,你也没有妻子,所以我若告诉严大人此事,要了你性命,便要连带着连你外公家一起杀个干净。是也不是!”江绫怒得哽咽。他和她玩这一套?他一条贱命,她恨不得将他一颗颗算珠子连着那反胃的贱命一起踩进泥里,笑着告诉他:“你去死罢!”他是做梦!她揪着他衣襟发狠的笑:
“你以为我会在乎!我到如今十四年,双手沾满都是人命,你以为我还在乎多背几十条、几百条、几千几万条人命!你把你舅母信给我又怎样?你想让我知道她对我多好?我连我义父义母、徐伯伯徐伯母,他们全家一起杀了个干干净净!你以为你舅母照顾了我一个月,我就不敢杀她!”她笑到泪流满面。
“顾凌羽,你干得好,灭你三族,果然令我称心如意!”
顾凌羽站在门外怔怔立着,不知自己何时也已泪流满面。身后严夏走了过来道:“顾庄主。”他擦了泪,回头勉强笑道:“想到些从前琐事,一时失态,严大人见笑。……柳姑娘和大人谈得如何?”
严夏面上也并无失望:“不过是些从前说过的事,是我奢求了柳姑娘。”犹豫半晌,将手轻轻扶他肩上。“顾庄主,少年人遭此大祸,已少有你这样坚忍。顾老庄主九泉之下若知你如今样貌,当感欣慰。”
他只笑了笑道:“大仇不得报,爹若在天有灵,不打死我,已是万幸。”
严夏叹道:“庄主不必过于苛求自己。”顿一顿道:“庄主与柳姑娘婚礼,贵庄虽在热孝不宴宾客,严某……与徐捕快也算相识一场。无论吉期那日身在何处,自当为庄主遥祝水酒一杯,共享欢喜。”又从腰间取了枚令牌来,递在他的手上。
“顾庄主想必也知,那花楼案一月前期限已到。州府早将犯人解上京师,活剐在午门前。……贵庄之事,六扇门本不必插手,只是有徐捕快一分香火情在,若有需要,六扇门敢不应承。”
顾凌羽抱拳微笑道:“多谢严大人。”
“盼你和柳姑娘得报大仇,从此相亲相爱,携手白头,结发共老。”他道:“庄主不必送了,严某告辞。”
大雪静静的下。严夏撑伞的身影远去,顾凌羽目送他走远了,方转身回去找江绫。她仍坐在椅上,眼睛通红,呆怔怔的看了远方不知名的地方,仿佛也望透往日时光,血腥嘶喊,亡魂无数,白骨成堆。他心满意足的看了她,这就是他得来的宝贝了,这样的让人魂牵梦萦、日思夜想、只盼朝夕相对,生死共眠。似乎耳边仍是回响着自己昨夜的声音。他是那样的爱她啊,爱到了尘埃里去。他心里想,阿绫若是能狠心,想来也不会这样的恨他。
他知道阿绫也知道他知道,否则她为何这样的怒、这样的恨,要恨到冲过来一刀刺死了他?他笑道:
“你想要张家满门陪葬,我也随你。”
他静静的袖里掏出一只瓷瓶,倒出来一青一红的两颗药在她面前。青的是绝育,红的是酣眠。他先是握了那枚酣眠到自己手中,看了一会,方才仰头吞下。他再侧了脸来看她,笑意盈盈。“阿绫,我给你第二条路罢?”
“我知你心里难过,你这十四年,手上多少条人命。徐家没了,柳家也没了,若再牵一个张家进来,我也知你下得了手。不过阿绫,咱们换一条更轻松些的路罢?咱们江家顾家的仇怨,何必再牵连了旁人?”
他再捡起青色的那枚放在她手心里,双手包着握紧了,举到唇边,虔诚地吻。“你若愿意,就把这药给我吃了。我身中剧毒、断绝子嗣,再毁了这山庄……咱们隐姓埋名,去别的地方过活。你陪我到我死了,或者到何时我病得无还手之力了……你不愿照顾我,一把剪刀,也能送我上路。”
顾凌羽不知自己有几年时间,但总归徐伯父的三年是有的罢。那也很够了。他再凑近她的颊,轻轻的吻了。“没有别人,就只我们两个。你义母当初定了那样计划,让你以身作饵,诱我入殻……如今我至多活不过十年,这十年,你也不过当陪猪陪狗。”他握着她手,倾尽能想到的所有,算尽机关、孤注一掷,只为成就这场义无反顾的豪赌。他低声一笑的道:“就当是我卑劣,威胁了你。”
怎样都无所谓,只要还有她在,陪他过这一生。
“阿绫,这笔交易,你看可还划算?”
她被点了穴,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是不知为何,双泪流下脸颊。他也含泪的笑,以身作饵,诱她入殻。第三枚棋已屠龙了。收官分盘,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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