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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时,陆昭阳蹲在客栈后院井台边搓洗衣襟上的秽物。皂角泡沫沾在她鼻尖,随着哼小曲的节奏颤动:"采苓采芩,南山之岑——"
"小郎君好兴致。"掌柜拎着灯笼经过,橘色暖光映着晾衣绳上滴水的银纹腰带,"方才那孩子他娘非要送筐枇杷来,我给搁厨房案板上了。"
陆昭阳甩着湿漉漉的袖子起身:"烦您分给住店的孩童吧,我这两日要跑药行,吃不得鲜果。"檐角铜铃轻响,她仰头嗅了嗅,"西市是不是开夜市了?"
"今日初三,平康坊南门有百戏杂耍。"掌柜解下腰间木牌递给她,"拿着这个,宵禁前能赶回来。"说完青衣少年已经蹿上墙头,惊飞两只啄食的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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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的夜风裹着脂粉香,陆昭阳蹲在卖昆仑奴面具的摊子前,举着个青面獠牙的皮具往脸上扣:"老丈,这个能遮到耳后么?"
"小郎君脖颈细,得用红绳系紧些。"摊主抽出条五色丝绦,"再加两文钱,给您编个驱邪结。"
铜钱还没递出去,东边戏台爆出喝彩。陆昭阳循声望去,见个吐火艺人正喷出三丈长的火龙,焰心掠过她发梢时,身后传来瓷器碎裂声。
"天杀的贼囚!"卖瓷枕的老妇瘫坐在满地碎瓷里,死死拽住个疤脸汉子的裤脚,"这汝窑孩儿枕是传了三代的..."
"滚开!"汉子抬脚要踹,膝盖一麻跪倒在地。陆昭阳收回弹石子的手,笑吟吟蹲在两人中间:"这位大哥,您裤腿沾的香灰是崇仁坊慈恩寺特供吧?"
汉子脸色骤变,她已转向老妇:"婆婆,慈恩寺武僧巡夜该到亥时三刻?"说着拾起块瓷片,"您瞧瞧,这开片纹路分明是钧窑,胎土掺了芒砀山的紫金石粉。"
人群渐渐围拢,疤脸汉子挣扎着要跑,又被颗石子打中环跳穴。陆昭阳将瓷片举高:"真汝窑该是雨过天青色,迎着灯照有蟹爪纹。诸位叔伯谁常去西市古玩行?"
"小郎君说得在理!"人群中挤出个戴幞头的商人,"上月鸿宾楼拍卖会,巴掌大的汝窑盏要价百金呢。"
老妇揪住汉子衣领:"你说这孩儿枕是汝窑传家宝,非要押去慈恩寺供奉..."话未说完,巡夜武僧的铜锣声已从街角传来。疤脸汉子吓得挣脱开来,踉跄着钻进暗巷。
陆昭阳扶老妇起身,往她掌心塞了块碎银:"您明日去大慈恩寺东墙第三棵柏树下,能寻到真孩儿枕。"转身要走,袖子却被拽住。
"小郎君怎知..."
"您指甲缝有柏树汁,定是常去寺里上香。"她眨眨眼,虎牙在灯笼下泛着暖光,"方才那贼人靴底沾着新漆,想必真品早被藏在刷过漆的树洞里。"
平康坊南门响起琵琶急弦,杂耍班子的猴儿窜上旗杆。陆昭阳挤到饆饠摊前,正要买份樱桃馅的,见对面药铺挑出盏青纱灯。灯下跪着个总角小儿,正将木牌往颈间挂。
"...愿以身抵债,换阿爷三日汤药钱。"童音颤巍巍散在夜风里,陆昭阳拨开人群上前,见木牌上歪歪扭扭写着"卖身葬父"。
药铺伙计挥着扫帚赶人:"去去去!今早不是给过两贯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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