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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第2回 谏新君百官联奏</b>
却说少主闻梁储说及此事,正触着他心中之忧,乃急忙问曰:“据卿家意见,有何善处之法?”储曰:“以臣愚见,莫若赐些兵权与他,调其出镇似要非要之地,迨后别命良臣,于其左右掣肘之。”少主闻言喜曰:“老卿此谋,正合孤意。”乃即时降诏,就命宸濠为湖北将军,即日起程赴任。旨内言及:此是边关要地,非亲信宗室人员,不能重托,故浼王一行,异日自当命臣前来,与王分劳,不必入宫面谕,御赐美酒着百官送行云云。写毕,就命内官司礼监赉诏前去。
谁想梁储此奏,固然防及宸濠,实则要先去刘瑾的羽翼,少主哪里知他的苦心,但闻奏得有理,并与己心相合,所以依允而行。梁储见少主准奏,不胜欢悦,即时告退回衙。
且说内宫司礼监捧着圣旨,一路而来,到了王府,宸濠接过圣旨,开言问道:“请问公公,今日之事,是何人所举?”内监回说不知,并云:“既是圣上有命,王爷就可作速起程,不宜怠缓。”语毕,回宫复命。
宸濠遂对着家人说知,就日打叠行程。百官闻报,俱到长亭送别,惟有刘瑾把袂殷勤,依依不舍,又复远送一程,少不免二人彼此订约,叮嘱一番,方肯回头各别。
刘瑾送行回来,在于宫中,日与其党马成永、谷大用、张永等八人,为牛马鹰犬之戏,歌舞作乐,以悦圣心;遂至犬能言语,马习秋千,牛供呼唤,鹰可传言,果是极其工妙;不独幼主怡情,即宫中诸人见之,无不称异。刘瑾又令诸美妓献酒高歌,弄淫呈媚,是以少主大悦,将临朝视事,置于度外,即有表章入奏,何暇观瞻批发。
众大臣见主上如此,于朝堂之上,议论纷纷,或恐太后不忍命之旦旦临朝,又恐圣礼违和,于是诸臣思欲进宫,联请龙安。不意来到宫中,忽见龙凤牌高悬,朱书免见二字,众臣愈觉心疑,只得各个退回衙署。
惟有梁储、谢迁等曾承先帝遗命,日以社稷为心,且见刘瑾日在宫帏,恐其舞弊。是日回到衙中,左思右想,猜疑不着,只得命人在外,打听宫内消息,方知刘瑾党羽八人,在宫帏外巧设戏兽,歌舞吹弹,酒色并呈,迷惑少主,登时大恐,即日纠合百官,交章入奏,其疏曰:
臣等窃谓君明臣良,邦家之昌;君荒臣佞,社稷难安。夫色能乱志,戏乃驰神;酒可合欢,最宜知节。迩闻我主耽于巧玩,溺于欢娱,日犹不足,夜以继之,怡悦龙心,损亏圣体。臣等叨居重任,未遑扶正,殊属愧心!且近见我君旨从宫出,概不与闻;表入奏行,未见发落。臣等暗卜宫帏之内,定有佞臣巧设俳优,羁留万乘,遂至免见悬牌于宫前,龙座久虚于朝上。臣等虽无伊尹周公之足任,而圣主有禹汤文武之可几。有些佞臣,乞将正法,以杜将来。若以臣等之言为是,即宣敕赐施行;如以臣等之言为非,亦宜明加斥责,以昭赏罚之公平,以彰英明之勇断。上下黾勉,以副先帝升遐时顾命之语,勿使臣等有负先帝,又负陛下,故不得不上渎天听。伏祈准奏,不胜厚幸,临疏神驰,诚惶诚恐之至,谨疏。
此表交与把守宫门之人,着其代行传入。于是传宣官将此表捧进宫中,少主接疏看毕,不胜惆怅。
刘瑾等在旁,见主上看了那道表章,如此光景,定知外臣联名章奏,乃假作婉容问曰:“此表所奏何事?为何主上看了如此耽愁?”正德遂将此表赐与他们观看,刘瑾与其党看毕,乃一同跪下奏曰:“奴婢只道为着何由,原来诸臣欲主上烦噪耳!我主何须纳闷,他们因见圣驾数日不朝,各道表章未暇发落,他恐主上一时命其发遣,他们就觉艰辛,是以捏些正言,装成忠臣模样,谓恐我主荒疏国政,其实只为私事耳!”上曰:“朕之所忧者,亦是为此,孤皇素性闲逸,若必日日临朝,表章要亲自批发,则果如卿等所言,欲置我于烦噪耳!即上古贤圣之君,皆将天下之事,分任百官代理,安有尽付其君,而诸臣反素餐自乐者哉,卿等有何妙计?将他们表章批发。”瑾等随机应曰:“为人臣者,食君之禄,自当分君之忧,今诸臣不知责己,而反责于君;且万乘之尊,岂宜妄加斥责,此乃不忠不敬之甚也。如此之臣,固不堪托以股肱重任,亦不宜斥责于他。奴婢今有一计,上可以免君皇之虑,下可以愧诸臣之心,未知万岁可容奏否?”上曰:“有何妙计?直奏不妨。”瑾曰:“奴等八人,素怀忠君报国之心,久欲代万岁分劳,惟是未蒙金诺,不敢辄行。倘万岁不嫌庸劣,命奴等入掌司礼监,兼督团营军机房事务,统理天下表章,则上不至我主之忧,下不至诸臣之虑,万岁翌日临朝,对他们说知,命奴仆将诸臣表章一一批发,足愧他们图乐之羞矣!”少主闻言喜曰:“据卿所奏,甚合孤意,朕就命卿等暂居此职,待异日别有能臣,然后另举,惟是凡事须要小心办理方可。”瑾等叩头受命,暗中欢喜,以为得遂其谋,即将诸臣表章批下,写着朕依众卿所奏,明早临朝,目下已命刘瑾司政表章之事。
此表一下,众文武大惊曰:“我等上疏,正欲剪除此贼,谁想少主暗昧,反为大用于他,何乃一旦昏迷如此,社稷江山,不久危矣!倘主临朝,我等再当苦奏。”
翌日五更三点,圣主登朝,文武分班,俯伏已毕,上曰:“朕因有事,是故数日未及听政,今者临朝,众卿有何表章?”于是文华殿大学士刘健、文渊阁大学士谢迁,执笏出班奏曰:“臣闻我主在于宫中,与那些幸臣,日将秦声赵曲,山禽野兽,错杂君前,迷荡君心,至荒国政。惟望我主保重万乘之躯,将瑾等速正国法,因何反为大用于他,万望我主参详。”
少主听罢,愠容不悦,即拂袖下殿,退入宫中。满朝文武,面面相窥,知少主重用谗臣,难于苦谏,只得退出朝堂,各回衙署而去,抱闷不乐。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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