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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得走未数天,云山大哥果去对着众兵士们忿忿的说道:‘我有一个恶消息报知诸君。诸君听了,可是不必生气。’众兵士们听得云山大哥说得如此郑重,一齐摩拳擦掌的问道:‘可是官兵前来剿办我们了么?’云山大哥又说道:‘官军前来剿办我们,乃是奉上差遣,还在情理之中,我此刻报告的是,他们一等我们离开平隘山后,立即去把诸君的房屋,烧个干干净净。’众兵士们不等云山大哥说完,个个咬牙切齿的大喊道:‘满洲官府,如此残忍,我们大家若不一心一意地杀尽胡奴,誓不为人。’云山大哥一见众兵士在恨官府,他又忙去劝慰大众,说是诸君能够如此记仇,若能杀走胡奴,我当设法,各给造屋之费若干,一个不少。众兵士们听了此言,更加欢声雷动。
“云山大哥与秀清大哥二人,一见军心可用,并不去攻桂平县城池,一直就向恭城杀去。及至杀到恭城,几个老弱残兵,何济于事。一座恭城县城,不费吹灰之力,已被我们占了下来。那时周抚台天爵,业已接到桂平县的飞报,知道反了团练,再加添上各地的保良会,声势不小。正在吓得无兵可派的当口,第二次又接到恭城县失守文书,只好飞檄驻扎此地江口的那个向提台,命他亲率大兵去救恭城。当时秀清大哥一听向提台亲自去敌我们的消息,不禁担忧起来,赶忙去和云山大哥商酌,打算放弃恭城。云山大哥听说,反而大乐特乐,秀清大哥不解云山大哥之意,忙又问道:‘向荣乃是一员老将,无人不知他的战术。他既亲自前来,只有可忧,何故反乐。’云山大哥听说,复又大笑道:‘秀全大哥,此次出兵,虽有石谭罗韦诸位弟兄帮助,到底要算孤军深入,自然很是危险。现在我们此地,能放向荣亲自前来,秀全大哥那里,便少一个劲敌。这种调虎离山的好事情,我们正在求之不得,试问如何不乐?’”
朝贵说到此地,还待再说。忽见秀全,陡把他的一双手紧紧的握住,两只眼眶之中的眼泪,真比潮水泛滥时候,还要厉害一些。一壁淌着泪珠,一壁哀声的说道:“朝贵兄弟,我方才听了你一直说到此地,只觉你们那位云山大哥,才长心细,有守有为,还不过对于国家大事,能够忠心罢了。此时一听你说云山大哥对于为兄如此关切,如此注重,这般的好弟兄,真正胜过同胞万倍。就是当年的那位关夫子,他老人家对于刘玄德,也不过如此。这般一位可敬可感的好弟兄,一旦先我而去,教我怎不伤心。”秀全真的说了又哭,哭了又说,引得大众都又伤心起来。
还是他的宣娇妹子前去劝着他道:“哥哥你方才不是教我不打岔的么?此刻何故你自己也来打岔了呢?快莫伤心,且听他讲完再说。”
秀全听说,一边拭着眼泪,一边指指朝贵道:“这末这末你就说下去吧。”
朝贵正待再说,宣娇眼见三娘筛上一杯热茶,给与秀全解渴,她也忙去筛上一杯,微红其脸的递给朝贵手上道:“你也说得口干了,快喝一杯热水吧。”
朝贵接到手中,一口喝干,递还宣娇道:“我真讲得口干了,最好再给我一杯。”
宣娇一边接了杯子,一边微瞪了朝贵一眼道:“你这个人呀,不能给你面子的,吃了还要讨添,现在没得喝了,等你说完,才给你喝。”
朝贵便不再讨,仍又接着说道:“当时秀清大哥,自然十分佩服。云山大哥即命林凤翱、林凤翔兄弟二人,作为先锋,直取灌阳、兴安一带。又命我和仁发哥哥,作为游击之队。他和秀清大哥,率着李开芳、秦日纲二人,作为后援队伍。哪知一连又占了灌阳、兴安,正拟直取全州的时候,向荣的大军,已经迎头直扑的来了。向荣本是一位名将,他的军中,竟有一队洋枪队,有人说是教堂里借来的,有人说是他自己化钱向外军买来的。这队洋枪队,委实教人无可奈何。岂知我们那位最亲最爱的云山大哥,竟丧在这个无情弹子之下。哀哉痛哉。”朝贵说到此地,又和秀全二人对哭起来,大众自然帮同流泪。仍是宣娇、三娘二人,劝着大众。
朝贵方始又说下去道:“那时云山大哥,他明知道弹子厉害,他因要作表率,所以每每身先士卒,去冲头阵。有一天,又和向军大战,云山大哥正在得手之际,忽见仁发哥哥,已被一个名叫张必禄的记名提督,生擒过去。云山大哥连忙奋不顾身,上前抢了回来。当时抢虽抢了回来,不幸忽被一粒弹子打入前胸。云山大哥还怕因此淆惑军心,当下带着疼痛,仍和向军厮杀。那时林凤翱、林凤翔二人,正在前军得手,并未知道云山大哥受伤之事,所以向军支持不住,只好大败而去。云山大哥直到营中,方将胸前的弹伤,指给我和秀清大哥两个去看。秀清大哥因见云山大哥似有性命之虞,打算退兵回到恭城。又是云大哥指天誓日,不许为他一人退兵,误了军情大事。我也劝着秀清大哥依了云山大哥之言,使他安心将养,秀清大哥方始强勉应允。谁知云山大哥就在当天晚上,呼吸顿促,自知无望,临终之际,单和我与林凤翔两个私下说道:‘秀全大哥,只要事事依着东平大哥的主张做去,满洲皇帝,不难逐走。但是一有功劳,不可封王。一得天下,不可为帝。’云山大哥说到此处,已经不能再说,等得将要断气的当口,忽又睁目单对我一个人说道:‘将来误事之人,必是秀清。朝贵兄弟如果有心永远跟随秀全大哥,此语须要替我转达,我才瞑目。’云山大哥说完这句,呕血数升而亡。”
朝贵的一个亡字,刚刚出口。宣娇第一个又嘤嘤的哭了起来。秀全等人,当然哭得不亦乐乎。
大家哭了一阵。朝贵又岔岔的说道:“云山大哥死的第二天,我便亲去细细打听,方才知道那粒弹子,就是那个甚么记名提督张必禄打的。我便从此钉着那厮厮杀,直到三天之后,那厮方才被我生擒过来,报了大仇。现在秀清大哥怕要入全州的了。我的戴孝,也为这个。”
宣娇此时本来还在哭泣,一听这句方始破涕为笑起来。不禁赞上朝贵一句道:“这还罢了。你竟能够替我云山大哥报仇雪恨,为妻第一个感激你的。”宣娇说到此地,夹忙中又去筛了一杯热茶,递与朝贵。
朝贵忙把手一挡道;“此刻我可不要喝茶,非有几杯胡奴之血,不能解我之渴。”
宣娇随手把茶喝毕,放下杯子,忙去和朝贵挨排坐下,就将大家和朝贵两个别后之事,从头至尾,一句不漏的讲给朝贵听了。
朝贵一等宣娇说完,急向秀全说道:“大哥,令妹既说昌辉、达开、大纲三位哥哥,去了几天,都没有信息回来。兄弟有些放心不下,快请大家给我一千人马,让我前去接应他们几个。”
宣娇接口对着秀全道:“大哥倘若给他人马,我可不甚放心他一个人前去。他往后每次出仗,我也得每次同去。”
秀全听他妹子这般说法,不禁笑上一笑道:“你们两个,自此以后,能够同心,一齐出去打仗,为兄岂不欢喜。不过今天朝贵兄弟可也讲得太乏力了,你可将他劝住,由为兄另外派人前去接应他们三个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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