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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玉麟道:“只好如此,别无他法。”
钟鲁公道:“职道近见宫保的精神,似不如前,何不赶紧廷医诊治。”
彭玉麟听了大笑道:“我现在正拟出巡长江,要去好好的惩治一班贪官污吏,恶霸土豪,倘一服药,便须在署养病,如何使得。”彭玉麟便不听劝,即于第二天溯江而上,先到金陵,次到安庆,再次到九江,再次到汉口以及武昌等处。当时彭玉麟正在做那个包龙图第二工作的时候,正是徐春荣也在四川顺庆一带,做他大杀蛮子的时候,不料徐春荣的工作,还没蒇事,可怜这位三朝元老,现任巡阅长江大臣的彭玉麟宫保,竟至不能再与徐氏一见,业已撤手西归去了。
北京得信,两宫辍朝三日,以志其哀,并赐谥刚直,谕知湘抚,行查彭氏子孙名单,以备服满时,送部引见。一班百姓,一知彭玉麟逝世的消息,无不如丧考妣一般,甚至有人以身殉的,也属不少。
徐春荣因在川边,得信较迟,及见官报所载,方始伏案大恸道:“雪琴宫保,你老人家真的先我而去了么。”说了这句,哭至晕去。
左右幕僚,争相救醒安慰道:“彭宫保不幸去世,朝廷失去一只臂膀,固属可痛,不过营务处这里,现在大敌当前,似且暂时节哀,先治军务要紧。”
徐春荣听说,因见左右既以大义相劝,只好去顾军事。那知徐春荣的生平打仗,全凭那个文王课的爻辞为旨,所以能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自从弱冠之岁,投笔从戎以来,从未吃过一次败仗。只有这次,因为伤感彭玉麟去世,急切之间,无暇再去卜其实长江流域应到四川之重庆江头为止,前清既以上地点为限,彭氏遂不入川。而后战,总算吃了一次大大的败仗。这仗一败,自然给了那些蛮子战略上的一个便利,害得徐氏一直打到第二年的冬天,始将川边一带的蛮子,治得伏伏贴贴,班师回省。去见刘秉璋的时候,刘秉璋不及慰劳,即紧执了徐春荣的双手,很抱惭的说道:“杏林,你可不要怪我。”徐春荣陡闻这句无头无脑的说话,当然不解。
刘秉璋又叹上一气的接说道:“我的留你在川无非为着国家之事,并不是为我个人之事。无奈卸任入京的岐元和那松寿,总是死死活活的与你作对。”刘秉璋说着,急在签押桌上,拿起一封京电,递与徐春荣去看道:“此是瞿子玖私下拍给我的,你且看了再谈。”
徐克荣忙将那电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是:仲良制府勋鉴:马密。昨日晨正,岐元松寿,均蒙叫起,太后垂询川事甚久。事后探知,岐松奏对之辞,进谗杏林方伯遗误军事,克扣饷糈,买官鬻爵,舆论沸腾等语。犹虑太后不信,又说成都东门之杏林堂药店,即杏林方伯受贿过付之机关。并且牵涉钱玉兴军门,谓其开设玉兴钱店,与杏林方伯通同舞弊。太后本已深恨杏林方伯,所以不即立下严旨者,尚顾彭刚直在日,力为求情暨李合肥为之再四辩白。今太后又闻岐松之诬奏,遂触旧恨,已派贵畹香侍郎,入川密查。此案不派汉人而派旗人,杏林方伯与玉兴军门,恐极不利,特此飞电奉闻,务希注意。弟 叩徐春荣看毕,将那电报,交还刘秉璋之后,始淡淡的笑道:“此事怎好怪着老师,既派钦差来川密查,自然容易水落石出。”
徐春荣说到此地,忽又失笑道:“门生却知道成都省里,并没甚么杏林堂药店,以及玉兴钱店的呀。”
刘秉璋恨声答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照我之意,最好是你就在年内请假回去。”
徐春荣摇头道:“这倒不必,我若一走,反而像个情虚畏避的了。”
刘秉璋正待答话,忽见一个戈什哈送上一份京电,译出一瞧,见是文廷式拍来的,内中大旨,也与瞿鸿 的相仿。徐春荣略略一看,单对刘秉璋说道:“门生近来有两三个月,没有接到家慈的平安信件了,此刻急于回到寓中一查此事。”刘秉璋急急挥手道:“这是我那四位门生媳妇,连同三个小门生,何尝不在惦记于你。”
徐春荣赶忙回到寓中,四位夫人尚未知道钦差入川密查之事,只因已有两年不见,一旦奏凯回来,自然喜形于色。徐春荣先问近日有无家报到来,万氏夫人忙去拿出两封童太夫人的手谕,徐春荣看毕,因见老母尚安,方始放心,略谈出差之事,才把瞿文二人电中之话,述给四位夫人听了。四位夫人听说,一齐笑说道:“我家果然有钱去开药店,太夫人岂不早早责备。”徐春荣微蹙其额的说道:“只要没有性命之虑,得能归见老母一面,于愿即足。”
四位夫人譬解一番,陈石卿也来劝慰,等得贵钦差秘密入川查过,回京奏覆,说是事出有因,查无实据,太后据奏,火气略退一些。李鸿章,曾纪泽也求庆亲王代为缓颊,文廷式又去联合一班翰詹科道,一同上折伸辩,太后却不过众人之情,始将徐春荣,钱玉兴二人,革职永不叙用,了结此案。
徐春荣既见保全性命,不觉大喜,即于光绪十八年三月初一那天,叩别刘秉璋,率眷回籍。及到白岩,童太夫人,早已得信,一见儿媳孙子等等,平安回家,索性谕知大家不准再提四川之事,免去烦恼;只是每天的含饴弄孙,享受团圆之乐。徐春荣本是孝子,便于承欢色笑之外,又把所有官囊,分做了二十份均摊,太夫人得一份,六弟六妹,各得一分,祠堂祭扫之费得一份,族中恤贫之资得一份,其余几份,留作自己过活。太夫人瞧见她的爱子安排公允,自然更加高兴,这样一来,日子过得便快,转瞬之间,已是十九年的八月中旬了。徐春荣因见到家已有年余,并无甚么疾病发现,本月中秋,就是老母八秩晋三的寿诞,他这个人,竟能生于秦而并未死于楚,心里很觉快活,当下便命四位夫人,中秋那天,须得好好的替他老母祝寿,四位夫人自然照办。中秋的那天大早,徐春荣便率领四妻三子,以及六弟六妹,去与童太夫人拜寿,午间开出寿筵,童太夫人坐了正中,所有儿孙,连同女儿女婿,分坐两旁四席,酒过三巡,童太夫人笑对徐春荣说道:“弟老,为娘活到八十三岁,要算今天第一快乐了呢。”
春荣公忙与童太夫人敬酒之后,方始含笑答道:“国家承平,家庭无事,你老人家身体健康,都是祖宗的积德。”大姑太太插嘴道:“大哥方才所说,果是人生难得之事。现在,再望我们这三个内侄,早早成名,那更好了。”春荣公微蹙双眉的答道:“大妹如此期望,自是正理。可惜你的这三个内侄,年龄太小,不能继我之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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