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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日,难得张继竟起了一个大早,拖拖栖栖,打扮些威武行头。金成英骑马同往。到了教场,各将跪接,三军呐一声喊。三声号炮,鼓角齐鸣,张继升座。操演已毕,张继出令,点起一员都监,二员防御,十余员大小将弁,八千名营兵,给金成英游击将军职衔,带领人马,往曹州征剿,三军同声答应。只见金成英头戴束发紫金冠、凤翅闪云盔,周身黄金连环锁子甲,跨下追风铁连环大名马,便是贺老师所赠的,手提干红西缨镔铁龙舌枪,捧了令箭兵符,辞了张继。三声炮响,旌旗浩荡,出了南门。贺太平亲来送行,成英对贺太平道:“门生此去,拟七日内即取曹州。但兵家事难预料,倘或尚需时日,所有军中粮米,尚烦老师催解。”贺太平道:“贤契放心,此事在老夫一人身上。贤契努力,老夫恭候捷音。”说罢辞别。
金成英提了人马,星夜前行,不日到了曹州,直抵北门下,只见城门已闻。原来董平自占据曹州之后,日日操演人马,备敌官兵。那日闻知天兵二十万,渡河压境而来,董平十分提心,点兵守御,亲身督问,昼夜不解甲者五日。续知天兵抹境而过,方才放心。这日正与程小姐饮酒欢乐,忽报官兵已抵北门,离城仅得三里。董平大怒道:“营汛兵弁都睡死了,怎么绝不通报!”原来曹州北门外有埋枪谷,地最僻静,董平不以为意,故此处不置汛兵,成英便从此处杀入,出其不意,直抵城下。董平撇下酒杯,急取双枪,人不及甲,马不及鞍,直到北门,一面传令教鲍旭、焦挺备御各门,一面吩咐北门军士赶运灰瓶石子。只听城外连环枪声紧急,城上垛子已有几堵打坏。董平道:“待我单身出去抵当一阵,尔等速速备御。”说罢,放了吊桥,开门出战,只见金成英已在濠边,立马横枪。董平见了,更不发话,双枪直取成英。成英大怒,挺着单枪便战。这单枪如龙尾穿云,那双枪如凤翎盘彩,大战七十余合,不分胜败。只见官军一字列阵,队伍整齐,上面枪炮连声,城墙大震,下西沙泥连担,濠堑将平。董平见了心慌,只得撇了成英,舞着双枪,官军队里乱冲乱突,官兵纷纷自乱。成英见了,即忙鸣金收兵。董平亦不恋战,退入城中,赶紧备御。成英收兵,安营立寨。成英道:“今日这番攻打,眼见此城必破,只可惜这贼搅乱队伍,不能取胜。”众将皆称可惜。成英便传令把曹州城团团围住。董平在城内披挂停当,对鲍旭、焦挺道:“万不料张继如此了得。”原来金成英坐纛上只写着“山东镇抚将军”六字,所以董平误认成英即是张继。鲍旭、焦挺齐声道:“明日待小弟等去会他一阵。”
次日清晨,金成英早已立马横枪,大叫:“董平背君贼子,快来纳命!”董平大怒,提枪上马,开城迎战。鲍旭、焦挺两马都出城来。董平早已敌住成英,两马盘旋,三枪卷舞,战够多时。鲍旭、焦挺见董乎不能取胜,一齐上前,成英一枝枪敌住三般兵器。成英武艺虽然高强,兀自遮拦多攻取少。只见城上不住的鸣金,董平、鲍旭、焦挺急忙回城。方过吊桥,成英马快,已扑到吊桥,手中呼的豁出软索挠钩,将吊桥铁索钩住。背后早已扑到二百名挠钩手,一齐帮同来钩。两员随将手出二十斤重锤,锤断铁索。说时迟,那时快,二百名挠钩手到时,成英早已撒了软索,一马飞过吊桥,扑到城门,守城贼兵关门不迭。董、鲍、焦三人知不是头,死命敌住成英,就在城门边厮斗。城上贼兵慌得手忙脚乱,看着城下混斗,又不敢发矢石,恐伤了自己的将官。那官兵早已扑上吊桥,董平等三人只得逃入城中。焦挺忙得手乱,被成英一枪撅出城外,挠钩手一齐上前,乱钩乱搭的捉去了。城上急放千斤重闸,成英急下马用手托住,忙叫身边一兵用铁棍支撑。方才撑定,董平在城内也急下马,赶出来一脚钩开铁棍,只听得天崩地裂的一声响亮,闸板下来,隔得城里城外两不照面,城上矢石齐下。成英只得收兵而回。董平见闸板已下,方问军士何故鸣金,军士道:“东、西、南三门,被官军攻得十分紧急。”说未完,董平忙教鲍旭看守北门,自己飞速往三门去阅视,只见三门官兵都退。董平料知利害,飞速差人去报知宋江。这里加紧防守。
那金成英回营叹道:“不杀董平,此城不可得也。”且升帐检点兵马,将焦挺上了靠锁,派三十名兵丁紧紧看守;一面吩咐安排午饭,三军饱餐将息。又是一日,成英又整顿士卒攻城,接连攻了五日,不能取胜。成英心急,正在踌躇无计,忽报营外有一大汉要来求见,并有书信投递。成英看那书信,写着“李宗汤拜城”。成英大喜,忙问那大汉若何形状。军士禀道:“那大汉身长八尺,腰大十围,双目有棱,面如渥丹,手提五指开锋三棱镔铁枪,骑着嘶风赤兔马,自称姓韦。”成英道:“此必韦扬隐也。”忙叫开营请进。
那大汉从中门直入,成英下帐迎接。定睛一看,原来不是别人,就是前番在那济宁州南城驿遍访不着的魁伟异人,成英喜出望外,扑翻虎躯便拜。那大汉慌忙答拜。成英道:“小弟在济宁州南城驿两瞻威容,无由接见,不意今日大驾亲来,实深万幸,敢问高姓大名。”大汉道:“小弟姓韦,名扬隐,会稽县人也。”成英愈喜,道:“原来就是韦扬兄,久仰之至。李宗兄好否?”韦扬隐道:“李兄自从济宁道上,得接謦欬,不胜钦佩。回东京时,与弟言及,弟办渴慕之至。今弟有事济南,李兄又有信致候,是以特到检讨衙门奉候。据门房说起,方知吾兄在此威讨狂贼。弟归东京,顺途拜谒。”成英大喜,便吩咐杀牛事马,款待韦扬隐,就在中军帐分宾主坐下。成英道:“日前济宁一役,李兄匆匆途遇,未遇细叙,不识阁下与李兄现居何职?”韦扬隐道:“吾兄休问,弟与李兄皆本乡武举,生性刚愎,不善趋承。最恨那般鄙猥葸缩的小人,彼自以为规避尽善,凡事稳当,弟等却不可与一朝居。滔滔者天下皆是也,世无知我,我辈终于埋没,尚有何说!”成英亦大为感慨,又问道:“足下此去,有无贵干?”韦扬隐道:“此去尚欲寻访一友。此友姓颜,双名树德,表字务滋。此人却与梁山上的霹雳火案明,系中表亲。那年因贫苦之故,往青州去投奔秦明,中途未至,秦明那厮已降于贼。此人漂泊无归,弟正无处访寻,近在济南得信,知他在河南归德府行乞,弟是以急欲寻访。即吾见处亦不敢久留,少顷便要告辞。”成英听了,蓦然动念,便道:“吾见何不少留。弟有一事奉恳。”韦扬隐道:“吾兄敢是为杀贼的事?”成英道:“正是。”便把董平的利害说了一遍,并道:“吾兄此来,是天佑我,拜恳助我一臂。”韦扬隐道:“小弟访友事急,今既承所委,小弟一斩董平就要上路。”成英道:“仗神力除此巨贼,小弟便无他虑。”当下欢饮畅谈。酒筵方彻,韦扬隐便请出战。成英便传令出阵。
营外三声炮响,成英当先出马,韦扬隐提枪亦出。成英高叫道:“董平贼子,快来领枪!”董平深恐城池有失,不敢出战。成英教军士一齐辱骂,董平只是不出。成英心生一计,教把焦挺浑身洗剥,绳穿索缚,驱出阵前。成英大笑道:“量你贼子万不敢出城来抢!”果然激得董平怒不可遏,提了双枪,开城骤马而出。韦扬隐一马飞出,单枪搦战。两边战鼓齐鸣,喊声大振。成英立马阵前,看那两人枪法,端的神出鬼没,大战六十余合,兀自胜负难分。成英性急,便挺枪上前。那董平双枪、韦扬隐单枪搅做一团。成英看得分明。乘势将董平左枪一压,董平忙将右枪架住了韦扬隐。成英枪头已起,对董平咽喉便刺;董平左枪急挑。成英枪头爆上,董平额角鲜血迸流。韦扬隐的枪已逼开董平右枪;对腹刺入;成英枪头又顺到董平胸前,双枪并下,把一员能征惯战的名将董平,登时死于非命。韦扬隐抽出带血的枪;拱手向成英道:“恭喜仁兄,我去也。”驱马向南而去。成英便传令攻城。城上见董平已死。军心慌乱,如何守得住。鲍旭料知无济,领数十铁骑冲开东门,落荒而走。城上贼兵齐声愿降,城门大开。成英领大队入城,一面出榜安民,一面安置降兵,一面将董平的首级并焦挺正身,先请那都监解去都省报捷。成英恐贼兵再来夺城。便在府衙点兵派将,镇守各门,并一切营汛,严紧守望。原来成英攻曹州时,将各处山隘都虚设旌旗,堆积烟火。那刘唐在濮州,闻得曹州被围,急欲来救,怎奈林冲不在,又深得官兵众多,深恐救兵一出,本城先失,疑畏不敢出来,成英是以大获全胜。
那鲍旭逃出曹城,途中迎着宋江,哭诉曹州失陷,董平阵亡,焦挺被擒。宋江大怒,便欲再攻曹州。吴用叹了口气,劝阻道:“罢了,我兵力疲矣,一事无成。弟与兄长自四月至今,半载有余,未曾回归山寨。那厮既能伤我董平兄弟,必非泛常之辈,断不能一鼓而下。万一再有事故,我真罢于奔命矣。且归山寨养息,再思复仇之举。”宋江只得依从,一同回归山寨。不题。
且说都省检讨使贺太平,自从送金成英出师之后,日日盼望捷报。这日忽接到两处的捷音:先接的是青州马陉镇捷音,乃是云龙亲解贼党郭盛一名,并贼徒首级八千余颗。云龙禀称:“猿臂寨义勇陈希真、刘广,极愿建功赎罪,归诚朝廷。今蒙阴被围,总管云某遣小将赴援。陈希真自领部众,前来协同剿贼,遣其女陈丽卿力擒郭盛,并斩获贼首,来镇献功。并有召村义民,亦来助战。谨将蒙阴剿贼情由具报。”贺太平大喜。又接到金成英遣人解上董平首级,及贼众首级二百余名,生擒贼党焦挺一名,并收复曹州的捷报。贺太平大喜,遂会同刘彬、张继审讯贼囚。讯讫,将郭盛、焦挺就在都省正法,枭首示众。郭盛已决,便将刺杀天使的一案归结。首级分各门号令。贺、刘、张三人将两处捷报,各会衔恭折奏闻。
不上一月,朝廷恩旨下降:“救援蒙阴案内,云天彪、云龙、风会、李成、胡琼,均加一级;陈希真、刘广等,准其赎罪,赏给忠义勇士名号,如再能斩盗立功,定予重赏;召忻着给防御职衔。收复曹州案内,张继知人善用,贺太平荐贤有功,均从优加三级;所有收复曹州之武举金成英,着实授曹州都监;其力斩渠魁之武举韦扬隐,着赏给侍卫,在京供职;将弁照例分别赏赍抚恤。所有曹州知府一缺,地当冲要,公务繁难,非精明强干之员,不足以资治理。查有海州知州张叔夜,心地明白,办事勤慎,着即补授曹州知府员缺。一应善后事宜,妥为赶办。”贺太平等领旨谢恩毕,即委差官恭赍恩旨,分头到猿臂寨、曹州府两处去。陈希真及众英雄接奉恩旨,欢欣忭舞,叩首谢恩,款留差官,设筵庆贺大喜。且按下慢表。
那金成英领旨,亦忭舞谢恩,进了旧都监署,哭奠了梁横一番,接印供职,专候新任知府张公到来。不知张公系何等样人,到了曹州有无新政,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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