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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贾夫人接到汪恭人书信,并梁山地图,暗想道:“此事却难,我从未亲临戎行,今日骤然用兵,我与将士不曾相习,深恐呼应不便。但此番系国家大事,我家世受皇恩,未有涓埃报答,今日汪恭人大义劝我,我怎好不去!”想了一回,便与张继说了,请了令箭兵符,大摆镇抚将军仪仗,装束起行。不日到了营中,大小将士一齐接见。贾夫人升中军帐坐了,便先将皇朝恩德,现在情势,剀切宣谕了一番,众将齐听命。贾夫人按地图水泊各港道路,将战守兵丁一一派定。次日,传令一齐进攻,八万人马力势浩大,火攻水战,枪炮卷电般打进水泊。
吴用闻报大惊,急差人报与宋江道:“今番只好撤回军马,不然头关未得,后关先失了。”宋江便传令退兵。来人忙禀道:“军师尚有一言:退兵须要舒徐,切不可露出急遽之态。若吃那厮并力追来,深恐后关未保,二关又失了。”宋江依言,便将军马分作数队,陆续退入二关。宋江一退入关,就即教卢俊义同了张清、燕青、张魁保守二关,自己带同李应、徐宁、燕顺、郑天寿,率领后半人马,同吴用飞速去策应后关。镇抚兵马已登北岸。吴用教宋江且守后关,待军心稍安,再定计议。守了一日,贾夫人探得宋江已到后关,便收兵退去了。徐槐已在那边力攻二关。宋江对吴用道:“如此怎好?”吴用绉眉不语,半晌道:“且两边都坚守了,过几日再看机会。”宋江、吴用当日在后关看守了一日。次日教李应等当心防御,宋江便同吴用到二关。官兵力攻,贼兵力守,两下拒住。
且说林冲在濮州,上年冬季奉到卢俊义夹攻郓城之令,等到本年春暖,便差邓飞、马麟领兵一万二千名,偷渡魏河,袭击郓城。邓飞、马麟领令前去。到了魏河,邓飞与马麟商议,马麟领兵一半先渡魏河,邓飞在后策应。商议停当,马麟先渡。渡得河时,正想择地安营,忽听得对面截林山一个号炮飞入九天,四边林子内大炮、鸟枪、佛狼机、子母炮,乒乒乓乓,潮涌般卷进来。马麟大惊,率众飞逃,却不见一个官兵追来。马麟大怒,重复杀转来。邓飞在对岸望见马麟兵败,大怒,领兵尽数渡河,与马麟合兵一处,只不见一个官兵。邓飞、马麟大怒,催兵杀进,三番冲突,都被林子内枪炮打退。贼兵死伤无数,锐气已坠,只得领兵渡河回去。方才过得一半,只听后面又是一个号炮,大队官兵杀来,贼兵此时已无心恋战。任森一马当先,挥众杀贼,南岸贼兵尽死,邓飞、马麟领着北岸败兵,逃回濮州去了。
任森派兵守住截林山,自己领百余骑到郓城报捷。徐青娘在署正与汪恭人接谈,忽接到任森报捷,汪恭人称贺道:“小姐以五千兵胜贼兵一万二千,真妙才也。”任森道:“小将现在仍派那五千兵丁守截林山,深恐贼人经此一跌,盛怒而来,这边兵少,抵当不住,所以特来与恭人、小姐商议。”青娘未及开言,汪恭人道:“任将军所见甚是,今可速禀徐相公,调定陶、曹县兵马守住魏河,西连截林山兵马,东连水泊土闉兵马,隔河与郓城、范县又相呼应,贼兵自不能飞渡也。”青娘笑道:“恭人全不顾嘉祥一面耶?真是大胆。”汪恭人亦笑。当时任森将魏河捷音,并汪恭人之议,报与徐槐。
徐槐闻报甚喜,答书慰任森,井教依汪恭人之议,安排各路。任森得信,便传徐知府令,檄调各路人马,安排去讫。忽报嘉祥贼兵杀来,任森差人往探,乃是韩滔、彭玘领三千兵到来。任森报与汪徐二夫人,汪恭人道:“今番又有三千颗首级,请任将军建功也。”任森传令军士各处坚守。众将道:“濮州贼兵一万二千,主将尚欲迎战,今嘉祥贼兵只得三千,主将何故反要坚守?”任森道:“诸君未知其故。濮州贼兵一万二千,其气甚锐,若不先破其锐气,使他全力逼近攻围,何时得解。今嘉祥贼兵只得三千,其气甚馁,必不能与我久持。我但坚守以俟其退,退而击之,必得大胜。今日不消得性急也。”众将皆称是,遵令各处严守,拒住贼兵。
原来呼延灼在嘉样,本欲夹攻郓城,自接到宋江教他防备刘广,不可轻动之谕,便不敢兴兵。这日闻得徐槐杀入水泊,破了头关,林冲兵马又败,大为骇异,便集宣赞、郝思文、韩滔、彭玘商议,只得违了公明将令,发兵攻郓城。却又心下难决,只遣韩滔、彭玘带领三千名出去。那韩滔、彭玘攻郓城,攻了五日,官军坚守不出,毫无便宜。呼延灼见刘广一边毫无动静,便教宣赞、郝思文守嘉祥,自己领兵一万,去接应韩滔、彭玘。谁知那兖州的刘广,自闻徐槐攻梁山,又得徐溶夫转致牵制嘉洋之信,便教苟桓日日差人探听嘉祥信息。这日探得呼延灼大队出境,刘广便与苟桓、刘麒、刘麟点起兵马四万,即刻起身攻击嘉祥,一日即到城下。呼延灼闻报大惊,即忙转来,与刘广兵马遇着。刘广、苟桓的兵马本是训练有素,呼延灼被他牵制奔劳,如何敌得。当时交锋一阵,贼兵大败。刘广等四人率众奋勇厮杀,斩获无数,大掌得胜鼓回兖州。韩滔、彭玘闻报大惊,忙抽军回救嘉祥。任森见了,便驱大队锐骑掩杀出来,韩滔、彭玘大败。任森挥军痛杀,杀得贼兵全军败覆,韩滔、彭记领百数残骑逃回嘉祥。任森收集人马,仍与汪恭人、徐青娘商议守备之法,差人报捷于徐槐。
徐槐闻报大喜,便策众力攻二关。宋江、卢俊义同吴用费尽心机,协力守备。徐槐兵马在二关下毫不相让。自春历夏,此攻彼守,相拒四月有余。中间彼此各有小胜小负,徐槐只是不退。此时徐槐已陆续收齐镇抚将军调拨的人马,又得贺安抚接运的钱粮,势力愈大,便将军马调作十余拨,匀派劳逸,轮替相代,竟将梁山四面合围。
宋江、吴用在围城中百计守御,十分焦急。宋江道:“这徐官儿兵势愈大,竟与我永远相持,怎好?此刻我寨内兵粮尚不见缺乏,但日久攻围不解,终属不妙。”吴用道:“不但此也,他三四月间还用力攻打,此刻他竟按兵四守,坐困我们,此其意不可测。我被他四面合围,弄得一人进出不得,外面消息竟无从探听,如何是好?”宋江愁急万分,不上几时,头发白了许多茎数。吴用仍教头目喽啰们去寻四边的僻路。忽一头目禀称寻着一洞,在后关外,北山下。宋江、吴用皆喜,忙问恁样的。那头目道:“小人见这山下棒棘中,好象有洞。便扫除了榛棘进去,果然是洞。小人随即进洞细探,果然通外面的。”吴用道:“外面通甚路?”头目道:“只有一条崎岖狭隘小路,直到运河。”宋江道:“运河寸寸节节都有坝闸,对岸密麻的都是东平州营汛燉煌,如何用得来兵?”吴用道:“用兵虽用不得,但有此一路,可以探听消息,亦是天赐其便也。”便差戴宗出去,先往东京打听,转来便往泰安、新泰、莱芜、嘉祥、濮州各处,都打听些消息,速即回报。戴宗领命,即日由后山洞偷出,飞速往东京去了。
原来种师道自征辽奏凯回京之后,天子本要就命他征讨梁山。那时蔡京尚未正法,一心要替梁山出力,便奏称:“边庭重地,不可无人,仍请命种师道去镇守。”天子竟准其奏。吴用也闻知此事,所以一向不以东京为虑。自蔡京正法之后,种师道仍出镇边关,因力保张叔夜可当征讨梁山之任。天子准奏,便召张叔夜内用。适固高俅奉差误事,辜恩溺职,天子便将高俅贬了三级,削去太尉之职,便命张叔夜升授太尉,囵与叔夜议征讨梁山之事,便命兵部先行检点军马。戴宗一闻此信,惊出一身大汗,急回头便走,也无暇往泰安等处,便取路急回梁山。正走到东平地界运河岸边,忽回头见一人徘徊岸上,戴宗认得是公孙军师的心腹,吃了一惊,悄问其故。那人悄答道,“公孙军师有紧急文书差我投递,如今我到了此地,无路可入,怎好?”戴宗便邀他同取后山小洞,到了大寨。
宋江得闻张嵇促将放经略之说,吓得魂不附体,看着吴用道:“怎好,怎好?”吴用道:“且慢。事至于此,已危急万分,兄长急坏无益,待小可想一法来。”宋江只顾自己口里嘈道:“可惜蔡京已死,不然求他斡旋最好。”吴用正在低头沉思,一闻宋江此言,便顾宋江微笑道:“既失大龟,盍求小子?”宋江恍然大悟,便教萧让赶紧修起一封求童贯的信来。萧让领命退去。那随戴宗同来的差人,便呈上公孙胜的文书。宋江拆开看时,只见上写着:
“云天彪率领大队人马未攻泰安,小弟策众守备,幸未疏虞。因探知陈希真女儿伤已平复,希真日日操演人马,想不久亦便要来滋事矣。小弟两边策应,深恐疏失,特请兄长与吴军师教之。”
宋江见了,又添一重焦急。吴用道:“这泰安三城,本是紧要所在。我此来本欲速退了这徐官儿,便去策应那边,如今本寨兵围不解,泰安又军报紧急,为今之计,只有兄长亲赴泰安,助公孙兄弟协同保守方好。”宋江听罢沉吟。吴用道:“泰安三城乃紧要所在,若使此处疏失了,云陈两处兵马无阻无碍,直达本寨,为害不小。小弟因公孙兄弟未必支得,所以请兄长前去。这里山寨,小弟同卢兄长在此协力保守,力想一法,破这徐官儿,兄长勿忧。”宋江点头依允。只见萧让将信稿呈上,宋江、吴用一看,都称甚好。便命萧让即速誊清,又命即速办齐贿赂。次日便命戴宗带了书信、贿赂,飞速往东京求童贯去了。戴宗已去,宋江也随即起身,带了几个伴当,由后山洞出去。
不说吴用与卢俊义守山寨,且说宋江出了后山,不数日到了泰安。公孙胜等迎入城中,诉说:“云夭彪全队在秦封山下攻打,已有五十余日,十分利害。弟等百计守御,幸未失守。现在探得陈希真兵马已起,小弟已急教花荣赶紧备御。但如此两路受敌,如何是好?”宋江道:“吴军师筹画此处,三城联络呼应,四面险要,各设重兵,本是尽善之法。今日叵耐山寨被徐官儿所困,以致如此紧促。为今之计,只有各处严守,谅此地尽云陈二人之力,未必一时拔得。我但求保守得定,统俟山寨围解之后,再定计议。”公孙胜称是,便一面传知新泰花荣、莱芜朱武,这里请宋江同往秦封山督守。忽报官兵已尽行退去。宋江、公孙胜都大为诧异,亲赴秦封山去,差人再去探看,果然去远了。宋江不解其故,又不敢追击,只得督令加修寨栅,训练兵丁。忽报陈希真差上将领兵一万,直奔新泰,花荣在望蒙山协力堵守,闻得后面还有官兵,希真父女亲自要来,为此特来请令。宋江大忧,先差人去教花荣且自严守。这里日日去探天彪兵马,果然尽行归镇了,宋江方委公孙胜督众保守泰安、秦封,自己领鲁达、武松并泰安兵五千名,星夜趱程赶到新泰,直趋望蒙山,只见花荣远远迎来,并无官军。宋江见了花荣,便问道:“官军何在?”花荣道:“连日攻望蒙山,昨日小弟还与栾廷玉厮杀一阵。收兵后,三更时分,他营里尚是火光烛天,渐渐燍灭。及黎明后,探得尽剩空寨,所有人马一齐遁去。”宋江大怒,便传令追击。花荣忙谏道:“我们今日只求没事罢了。追上去,万一中其奸计,悔不可及。”宋江只得依言。领军马进了新泰城,住了十余日,忽报云天彪攻莱芜紧急。宋江忙令花荣紧守新泰,自己领兵往救莱芜。及到莱芜,说也不信,竟又是新泰的老戏法。宋江怒极,领兵追去,果然中伏,大败而归。天彪也不追转,只顾领兵退去了。
看官,你道这是何故?原来天彪起初攻泰安时,本想一鼓而下,不料贼人守御得法,攻了一月有余,只是不动。天彪便遣人与希真商议。希真想贼人三城联络,四面险要,一时本难猝拔。为今之计,不如用春秋伍子胥疲楚之法,各将兵马派匀,轮替攻击,令其无一日之安。又不择东南西北,随处攻击,令其茫然不知我所图者在何处。待其疲乏厌怠,然后突用大军,并力进剿一路,必得大胜。当时想停当了,便修书答报天彪。天彪大喜,便依计施行。宋江大受其困,半年之间,奔命九次。明知天彪、希真用计困他,亦叫做无可如何,只得恨恨而已。后事按下慢表。
且说徐槐围梁山,自二月至六月,围得梁山十分危急,又接到张嵇仲书信,言不久便有天兵征讨,劝其守待天兵,万勿疏虞。徐槐得信大喜,众将皆喜。徐槐传谕各营,严禁守备,静候天兵。不料自六月至八月,日日盼望天兵,只是不来,徐槐大疑这一事,不知为何助逆弃顺,真叫做无巧非书。有分教:群盗残魂苟续,留须盈贯之诛;真仙大愿渐成,终着精忠之望。毕竟天兵不到是甚缘故,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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