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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黎明,探子报到,嘉祥城已被官军夺去,宣郝二人遭擒。呼延灼、单廷珪、魏定国都一齐大惊。单廷珪、魏定国面面厮觑道:“这怎生是好?”呼延灼道:“二位贤弟听我说,事已如此,我们死守南旺也是无益,不如尽发本营兵马前去尽力攻城,倒还有一层希冀,除此别无良策。”单魏二人想了多时,果然无法如何,只得听了呼延灼的话,尽数点起南旺营兵马,杀向嘉祥城来。到了北门,只见官军在城上,队队旌旗,青黄赤白,插满城头。城楼上端坐着一位天神,丹凤眼,卧蚕眉,赤面长髯,青巾绿袍,正是云天彪。呼延灼一见,大怒道:“奸计匹夫,快快还我城来!”云天彪抚城温谕道:“呼延灼听者:去顺效逆,所以速祸。尔出身何等,竟乃丧尽天良,甘为强盗,玷辱祖宗,贻臭万世。似此毫无羞耻,一刀何足蔽辜。况今日身无立锥,尚不知自反,真所谓怙恶不悛。料尔死期不远,本帅也不穷逼你了。这城中寸草尺土,皆天朝固有之物,你若想兴南旺之余党来此撒泼,你且看看,如此城高壕阔,那能攻打得下?梁山贼寨,失在目前,那有粮草接应与你?你细思量之!”呼延灼一听,又气又羞,又怒又悔,只在城下暴跳如雷,回顾单廷珪、魏定国道:“二位兄弟且随我尽力攻城。”单魏二人一齐答应,吩咐众军擂鼓呐喊,直冲北门。城上枪炮矢石,一齐打下,下面贼军喊声振天。足足攻打一个时辰,那里动得分毫。呼延灼只得收兵,且行暂时休息,再定计议。
呼延灼看着那城墙如此高大,壕沟如此深阔,越想越气,越想越悔,不料当年费尽心机,用了如许工程,竟被官兵来趁现成。想到此处,气上心来,便立刻传令军士再行攻打。众军一齐进攻,又攻打了一个时辰,那座城池依旧安然不动。呼延灼气坏了,又只得收军,与单廷珪、魏定国都坐在沙碛上,看着城池,只是叹气。只见呼延灼霍地立起身来,双鞭匹马,直到北门,大叫:“天彪匹夫!敢下来同我并三百合么?”天彪绰着美髯笑道:“量你鼠辈小贼,有何技量?本帅部下强将如云,你既要逞血气之勇,我便委员勇将下来,教你就在城下领死。”说罢,便教庞毅开城迎战。
庞毅骤马抡刀,直取呼延灼。呼延灼挺双鞭拦住,叫道:“且慢,你年老衰迈,可想有甚本领,着换个壮年力健的人来罢。”庞毅大怒,一刀劈下,呼延灼急忙挡住。那单刀如逸电流光,这双鞭如游龙盘彩,大战四十余合,不分胜负。傅玉看够多时,更耐不得,一条枪卷雪也似的冲来,只见对面也是一条枪流星价赶到。傅玉一看,正是单廷珪。傅玉便搦住单廷珪,当时北门外四人四马,搅做一团,酣呼厮杀。云龙在城上望见对阵魏定国横着那口熟钢刀,闪舞金花,大有纵马杀出之势。云龙便纵马飞出,一口大刀,平飞银练,直奔魏定国。魏定国见是云龙,即忙横刀敌住。三对儿在阵前厮杀,刀对刀,迸万道寒光;枪溯枪,起一天杀气。城上官军,沙边贼众,齐声呐喊,鼓角喧天。围场上六位英雄酣战多时,天色已晚,两边只得收兵而回。
傅玉、云龙、庞毅回城,云龙禀天彪道:“贼人不守南旺,却空群来此争城,真是失算之甚。为今之计,何不派将领兵,从间道过去,取了南旺,使他进退无路,必然不战而走。”天彪笑道:“此等无谋鼠辈,何须如此算计。他屯兵城外,力战求胜,一鼓锐气,似乎锐不可当。由我看来,正如草上游魂,不久自散耳。我若间道袭他南旺,倒反示以不武。如今他高兴杀四门,就让他杀个四门。待他四门杀毕,我自有逐他之法。”便派傅玉、云龙、庞毅守北门,派风会、欧阳寿通、唐猛守东门,哈兰生、沙志仁、冕以信守西门,毕应元守南门,闻达领铁骑游巡城外。分派已定,众将均各无话。
再说呼延灼、单廷珪、魏定国收兵回阵,三人商议不决,都说:“城池如此坚固,攻打不下,如何是好?”呼延灼道:“当初我造城时,这北门分外坚固,所以攻打不下。如今想来,只有东门还是旧城基,我当初不过略加些工。明日我就去攻这东门,魏兄弟在此管看北门。我与单兄弟分兵一半前去。”单魏诺诺。当夜无话。
次日,呼延灼、单廷珪领兵,绕道到东门,只见风会早已立马横刀在吊桥边等待,一见呼延灼便大喝道:“贼子那里走,俺老爷等候已久也!”呼延灼大怒,拍马直取风会。风会也怒马相攻。只见银涛忽泻,这单刀乘势横飞;金电斜穿,那双鞭掣风还架。两个一来一往,斗到四十余合,不分胜负。单廷珪在后面正待出马助战,忽见南边一队铁骑兵奔雷掣电价冲来。单廷珪急忙押住了阵脚,那队铁骑早已冲到面前,为首一员大将,手提大刀,声如巨雷,大喝:“贼子,你认识大刀闻达么!”单廷控也不回言,挺枪迎住。此时呼延灼正斗风会,不暇返顾,单廷珪独挡闻达。两个斗到三十余合,闻达暗想:“此人枪法却好,我当用计擒他。”便又斗了六七合,闻达勒转马头,慌忙便走。单廷珪随即赶来,追了一大程。闻达回头喝道:“你这厮不下马受缚,更待何时!”单廷珪挺枪直取闻达后心。闻达使出神威,拖起刀背只一拍,喝一声:“下去!”单延珪翻身下马,官兵一齐上前捆住。闻达大骂道:“背叛庸奴,死恨晚矣!”延珪默默无言,被官军剪着两手,解进南门去了。
呼延灼闻知此事,大惊,急忙撇了风会,来追闻达,早已影迹无踪。呼延灼懊悔之极,只得收兵而返。风会也不追赶,自回东门去了。呼延灼领兵绕道到北门外,魏定国迎见,问所事如何。呼延灼大叹一声道:“罢了,今日不惟不胜,反送了单兄弟。”魏定国大怒,道:“我今日不与单兄长报仇,誓不瞑目。”呼延灼道:“明日我和你出其不意去袭西门。”定国点头。
次日,呼延灼、魏定国领兵潜地移向西门,果然神不知鬼不觉,直抵城下。呼延灼暗传号令,众贼一齐布上云梯。只听得城里一声号炮,官兵一齐立出,城上枪炮卷驰,矢石齐下,贼人纷纷惊退。呼延灼大怒,骤马出阵,大叫道:“贼匹夫,来与我厮杀一场!”哈兰生开了城门,提着铜人打出。呼延灼即忙迎住。两马相交,军器并举,两个各使出本身神力,狠命相争。只见铜人一振,真是重鼎千钧;鞭影双挥,但觉寒光两道。两个一来一往,一去一还,也斗到四十余合。忽听得阵后人声沸乱,呼延灼只顾前面,不敢还顾,魏定国即忙转身押阵,闻达已冲入阵中。魏定国即忙指挥阵骑,豁地分为两队,两队各用强弓劲弩射来。闻达那边冲突一回,不能取胜。闻达暗想道:“此人本是一勇之夫,不难取他,只是攻击得紧,他必死命相拒。看来此事,事宽则圆,急难成效。”便急领铁骑退出阵中。魏定国果然骤马追出,闻达转身迎住。斗到二十余合,闻达卖个破绽,勒马便走,仍使出那个擒单廷珪的手法来。说也不信,那魏定国果然照样上钩。闻达挥转刀锋,砍伤左腿,魏定国翻身下马,官军一齐上,捆捉去了。呼延灼正与哈兰生厮杀,忽闻报魏定国又被擒,大惊,急架住了哈兰生,纵出圈子,无心恋战,急领军马走了。闻达带领铁骑,押着魏定国,随了哈兰生,一同进城。天彪见连日擒获两将,大喜,对诸将道:“来日呼延灼若再不走,可用全军逐之。我看他兵卒离心,必不能相持也。”众将领诺。
到了次日,呼延灼果恶狠狠领兵来攻南门。天彪吩咐开门,倒提青龙偃月刀,一马先出。呼延灼正待迎敌,只听得城上接连九个号炮,擂鼓振天,官军呐喊齐出,势如潮涌,疾如风生,骇如雷崩,奋如电掣,贼兵不及迎战,早已溃乱。呼延灼大惊,无心恋战,拨马飞逃。官军遮天盖地价杀来,贼兵纷纷四散,霎时间长风扫箨,开除净尽。呼延灼匹马落荒而走。
天彪收聚大军,掌得胜鼓回城,一面便差傅玉、云龙去收复了南旺营。这里天彪进城升厅,计功行赏,大开庆贺筵宴。众将见六日之内收复两城,无不欢喜。天彪计点生擒贼目四名:宣赞、郝思文、单廷珪、魏定国,均发往兖州府监禁,因将收复嘉祥、南旺事宜,申奏朝廷。不数日,朝廷明降,大加褒宠,云天彪晋封侯爵,众将或有锡爵,或有加官,均按功酬庸。天彪便备文咨会陈希真,起兵同剿梁山。按下慢表。
月说呼延灼匹马双鞭,从乱军中逃出性命,一路上饥餐渴饮,晓行夜宿,蓦地想起一件事,不觉仰天放声大哭。原来他的族弟呼延绰,自归降官军之后,曾寄一封书与他,言此时梁山势不可为,如依违不去,必至身败名丧等语。呼延灼当时大怪其总投梁山,忽投官军,反复无常,今日丧师失地,单身脱难,想起从弟之言,大声叹道:“我悔不听兄弟之言,以至如此。但事至今日,有何面目再投官军,不如死也跟着宋公明休。”一路垂头丧气到了梁山,从后山洞进去。看官,须知这时节,正是林冲前一脚到,呼延灼后一脚来,彼此同见宋江,真叫做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看断肠人,也算得豪杰伤心,正是个英雄失路。从此梁山外郡全无,仅存山寨,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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