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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书说到:挠头狮子陆滚逞能,在李跃功房里私下练功,自己又不会,结果身死,谁都不知道。李能把茶泡好,端到大厅来,一看陆滚不在,心里纳闷:二爷干什么去啦?只好在厅中等候。李跃爷子洗完澡后,李英搀扶着高高兴兴回家。等来到家中,李跃抬头看搁扇上的钥匙没有了,问:“功房的钥匙呢?”李能一怔:“老奴不知道哇。”“跟我来。”爷三个往外直奔后院功房。到了门前,李跃一眼就看到门锁啦。一抬锁“哐啷”踹开门。吓得李大爷混身颤抖,颜色更变,汗如雨下,一歪身差点没倒下,幸亏李能、李英给扶住:“老爷子您要保重埃”陆滚在血泊之中早就身死啦。李跃热泪滚滚,脚步踉跄,强挣扎来到近前,长叹一声:“贤弟,悔不该叫你来到功房,更不该叫你练这功夫,也忘了教你躲避之法。谁料你如此大胆,私来功房,到现在大祸铸成,愚兄追悔不及,教我如何对得起弟妇侄男1说着,哽咽难言。擦干眼泪,回到前厅,将身坐定,说:“李能啊,你到西院见二奶奶去,请她带着侄男过来。”李能来到西院门口,啪啪啪一叫门,陆忠把门开开。李能进支禀道:“拜见二奶奶。”二奶奶问:“找我有事吗?”“大爷请二奶奶带着少爷去东院一趟,说有事商量。”二奶奶答应,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裙,拢了拢头发,领着孩子随着李能奔东院,心里忐忑不安,感觉着要出什么事似的。到了客厅,李能挑帘栊,二奶奶进来,万福行礼,拜见了兄长。李能搬坐位请二奶奶左氏坐好。李跃这才开口:“今日请弟妹过来,有两句话说。”二奶奶低着头,已然感到有不祥之事了:“大哥,有什么事您就说吧。”“弟妹,您可别着急,刚才愚兄带着孩儿前去沐浴,不想兄弟趁我不在,到后面功房练功,出了一点错,请弟妹带孩儿去看一看吧。”李能头前带路,左氏安人心突突乱跳,李跃站起身形,大家一同往外走,直奔功房。来到门前,李大爷拿出钥匙,打开锁头,然后一推门:“弟妹请看吧。”
左氏带领陆寅往里走,低头一看,见刀子上有血,陆二爷一身是血,地下一片血迹,早已身死。陆二奶奶两眼发直,一下子扑过去,抚尸大痛。八岁的孩子陆寅也泣不成声,捶胸顿足大哭起来。陆二奶奶哭得死去活来,一声高一声低,撕心裂胆。等二奶奶哭的力竭声嘶,李大爷过去一抱拳:“弟妹,人死已矣,不能复生,悲伤无益,请您多保重,弟妹,先到大厅说话吧。”
陆二奶奶试去泪痕,带孩子一齐来到前厅,李能依然把门锁好。
大家落坐,二奶奶抽抽答答:“哥哥,这是怎么回事?您兄弟又如何遭此惨死呢?”说完又放声大哭,小孩儿陆寅在旁边见母亲哭得凄惨,他也大哭起来。李大爷擦了一下眼泪:“弟妹,事到如今愚兄不能不说话了。”左氏安人收住泪痕:“大哥有话,讲在当面吧。”“我和陆贤弟交好几十年,推心置腹,当初我弟兄应该各回乡里,他回湖南,我返云南,只因为他不愿与为兄分手,才一同来到云南,十几年的光景,得有今日,也非容易呀。我们分居另过,各自有后,愚兄的功夫不能搁下呀。”李跃把陆二爷在功房要练腾身步月功,自己如何拦阻,今日带李英父子洗澡去,他私入功房,结果自戕而亡。李跃含着眼泪:“弟妹,我是做兄长的,不能责备已故的弟弟。
兄弟想练功夫,您府上也不乏闲房,钉个铁环,锻造几把尖刀也花费不了几个钱。在自己家里喜欢怎么练都可以,为什么非要到寒舍来练哪?到现在使李跃有口难言!弟妹,如果你相信李跃说的是真话,就请弟妹回家准备,愚兄一定丰丰盛盛埋葬二弟。事毕之后,我把李氏家传武艺,倾囊传授陆寅,使其自立。如果弟妹认为李跃这话有假,这死尸尚且未离寸地,请弟妹到府衙告状,愚兄与弟妹堂口相见,盯着打官司。“陆二奶奶赶忙站起来:”大哥说哪去啦,李、陆本是一家,您兄弟在世之时,不止一次提到,没有兄长,没有陆氏一家人。兄长与陆家只有恩没有仇,总是陆寅他爹任性,才成此大错,怎能提到诉诸官府哪?小妹是妇道人家,没经过这么大事,只凭兄长办理。“”弟妹如此知理,李跃五衷铭盛啦。就请您回家准备孝服吧。“陆二奶奶带着陆寅,一路悲泣回家啦。陆二奶奶也是聪明人,这绝不是李大哥害死的丈夫,只能私了,不能惊官动府,孤儿寡母,更需要兄长的照顾。
李跃等陆二奶奶走后对李能说道:“你马上把地方刘三找来。”李能急匆匆去找地方。李跃又叫底下人到北门里永利杠房把掌柜张永利找来,跟着又叫人去买寿衣寿帽寿鞋寿袜,要合适的尺寸,再买衾单经被装老之物。又叫人请来一位瓦匠师父,把后院的通墙拆了一个大豁口,跟西院打通了。家人们一一照办。这时候李能挑起帘栊带着地方刘三进来,他见了李跃磕头行礼:“刘三请大爷安。”“起来,起来。”“您找小子有什么吩咐?”李跃伸手让坐:“你坐下,我有件事告诉你。”刘三只好坐下来:“大爷有什么事?”说真的,地方刘三有点儿受宠若惊。李跃沉得住气:“刘三,我这儿有点官事,可必须私下和解,你能帮我的忙吗?”刘三很仗义:“大爷素常待我刘老三恩重如山,逢年过节,短与不足,您经常周济我,可我没什么报答您的。不管什么事,你提出来,办得到我给您办,办不到的我也竭力给您办。不怕这个地方闹没了,您还能让小子我饿着吗?”刘三知道李跃没什么大事,所以顺水推舟这么说。李跃点头,然后站起来到里屋,手里拿着一个十两锭儿:“老三,这有十两银子,你先拿着,事成之后,老夫还要重谢。”
刘三一瞧,真是见钱眼开,雪白的细丝纹银,他眼眯成一条缝:“哎啊,老爷子,无功受禄,寝食不安,谢谢您哪。”他倒实心眼儿,伸手接过银子来往腰里就揣,嘴里可问:“您有什么事啊?”李跃就把陆二爷练艺惨死,请陆二奶奶过来,商量不经官府,私了此事,麻烦你开张殃榜出来。封建年代,死了人开殃榜,就是抬埋许可证。刘三通融道:“老爷子,地面儿的事情,由小子负责啦1“好,你就办去吧。”刘三走后,家人进来道:“永利杠房张掌柜来啦。”好在都认识,张掌柜的行完礼坐下才问:“老英雄叫我来有事儿?”李跃说:“张掌柜的你多受累,一会儿装老的寿衣买来,你带着伙计洗尸穿装裹成殓,多预备一些香面子石灰,然后用吉祥板把尸体抬往西院,等门前挂出吊钱纸,棺材来了随即入殓。”正说着寿衣就到了。老人家叫家人打开包袱,袍套靴帽,铺金盖银,衾单经被,头顶的莲花枕,脚下的白练,一应俱全。张掌柜回柜上叫人洗尸穿寿衣,从后院用吉祥板把陆二爷尸体抬过去。陆二奶奶母子也穿好孝服,叫他母子亲视合殓,遵礼成服,灵旁陪伴。门前挂起吊钱纸,大门心都挂了白,门垛上帖好陆宅丧事,街坊邻居才知陆二爷病渴。择吉日开吊款客,出堂发引。李大爷又请来风水先生,来到自家茔地旁边,僻了一垛坟地。定好纸人纸马、车船随行、亭子雪柳、金库银山,散请帖发丧出殡。
白事办完之后,李跃叫李英过去,跟陆二奶奶商量好,叫陆寅到东院学艺。老英雄把满腔心血倾注在陆寅身上,二五更的功夫,风雨无阻。可这陆二奶奶左氏安人,本来身体不好,再加上遭此大故,身体日渐削瘦,慢慢地病倒床上。李跃派李英每日三次问安,叫陆忠请本城上好的名医调治,治病治不了命,二奶奶天年已尽,百日痨病,竟然去世。陆忠过去报信,李跃吓有魂飞千里!自己思绪万千,坐卧不宁。有弟妹在世,我把陆寅抚养长大成人,给他娶妻生子,接绪陆氏门中后代香烟,到那时叫他掌管家产,世代相传,即使我死在九泉之下也对得起死去的二弟陆滚。弟妹活着,怎么都好办,现在弟妹已故,只留下八岁的孩儿,叫我如何处理?如果把他放在我的家中,人道我不安好心笼络此子,说我看中陆家财产,蜚短流长,有口难辩。如果不把陆寅拢在身旁,再过几年孩子血气方刚,家财荡尽,怎对得起已故兄弟弟妇?老英雄把心一横,事到如今,怎能避嫌?李跃之心,唯天可表!马上派人把陆忠叫来,陆忠眼含痛泪,道:“启禀老员外爷,家宅不幸,主母身亡,少主人年纪幼小,小子事事无能做主,六神无依,唯有听老员外爷的示下。”老英雄闻此言胸前泪洒:“陆忠起来,老夫本意趁你家主母健在,把你家少爷教养成人,也算完成老夫的心事。现在先给你家主母发引,死人奔土如奔金。事毕之后,你把陆家财产彻底澄清,登载账目上,你一定亲自管好,把不得力的闲杂人等,尽皆辞退,你只带着三个人,给陆家看房。花钱的地方,皆由你与李能说后再支付,将来那院丢失东西物件,由你负责。”
陆忠连连答应:“员外爷如此办理,陆氏全家有殁均感,连我们做奴才的都感激呀。”
从此,派专人侍候陆寅,光阴荏苒,日月如流,一晃八年。陆寅十六岁,李英二十四岁,陆寅的功夫,别看比李英差八年,可真是不软!李家的祖传本领,除三十手闪手刀,尽命三刀的绝艺尚待开始教他,其余的全会啦。
这一年夏天,天气正热。吃过中午饭,李跃告诉李能,把一张竹床搬到小花园葡萄架底下去,这个地方很凉爽,李跃想睡个午觉。老英雄躺在竹床上,头东脚西,脸冲着外边,用右手拿着芭蕉扇挡着脸,慢慢地沉沉睡去。
就在这个时候,李跃听到脚步声,嚓嚓嚓,大凡绿林人十分警觉。他微微睁眼,从这破扇子缝隙处正看见陆寅脸带杀机,咬牙切齿,右手拿一把雪亮的匕首,背在后面,蹑足潜行。李跃一看他脸色不对,哎呀,莫非这个奴才,听信旁人蛊惑,将恩做仇,误认我是他杀父逼母的对头?这叫老夫如何处理?
若当面质问于他,他可能畏罪而逃,那时他这份家产,何人承继?如果不惊动这奴才,难道眼睁睁被他手中的利刃,置我于死地不成?老英雄前思后想,左右为难,心口窝一发热,差点吐出一口血来!觉着胸口突突乱颤。陆寅越走越近啦!老英雄急中生智,猛然间想起个主意来,老人家把芭蕉扇从脸上一撤,好像要翻身,微微一睁眼,陆寅来行刺,贼人胆虚,一看老人家睁眼,右手把刀背起,吓了一大跳!老英雄故作没事:“陆寅哪,你到这来有什么事?”陆寅前不能进,后不能退,只好硬着头皮一笑:“伯父,孩儿见您午睡,怕有苍蝇,给您轰赶蝇子来啦。”老人家心说:拿刀子赶苍蝇,世间少有0噢,你去吧,这儿没苍蝇,大伯还要睡哪。”陆寅万般无奈,只好告返走啦。李大爷辗转反侧,再也无法入睡。他想啊:我待陆寅的一片心,他决无变动,这是受了别人的蛊惑,这个人一定跟我不睦,他才挑拨李、陆两家不和,坐山观虎斗。是谁呢?老英雄想不起来呀。
原来本地有两个土混混,一个五十多岁的叫胎里坏,一个四十多岁的叫一包脓,都赖李家账想不还。这天,陆寅过来,胎里坏故意说:“兄弟,陆家这个后代可真不给他死去的爹娘争气呀。”陆寅赶忙一撤腿,藏在篱巴犄角上,心想:这个人说谁呢?又听这一包脓说:“您提的是那位已故的挠头狮子陆滚的儿子吗?”“没错,就是他。”“哥哥隔墙有耳,这是他们家的菜园子,别叫人听见。”“嘿,怕什么的?就是他站在咱们的眼前,说这话都没错1“您说什么哪。”“唉!您看这年头,一年比一年坏,人心在变哇!有这么句话,修桥补路双瞎眼,杀人放火儿女多。越办好事越倒霉,损阴丧德却福寿绵长。就拿这姓李的来说,真叫人生气,说句转文的话,是外饰温良之貌,内藏虎狼之心。这么坏的人他活的长远,可那位真正的好人陆二爷,不但家败人亡,很快就要断子绝孙哪1陆寅听到这二人背地里议论自己年高德重的大伯李氏,勃然大怒,他想过去痛打这两个坏小子,可听到最后也提到自己去世的父亲。陆寅强忍怒火又停住了,听那个四十多岁的一包脓说:“哥哥,咱们可都是土生土长,您说说我听听。”他一伸大拇指:“就拿他来说吧,根本没什么能为,在外边混了那么多年,他要真有本事,怎么连个媳妇都娶不上呢?他回云南府,可给人家陆二爷磕头,求人家别回湖南老家,跟着到咱们云南府。没有姓陆的,他放开镖局能发财么?现在茶来伸手,饭来张口,都是人家陆二爷给挣来的。姓陆的满腔热血都倒给姓李的,可结果被姓李的给扎死啦,反过来倒说自己练功夫不慎死的。就凭陆二爷这身好能为,怎么能被扎死呢?姓李的早就下狠手啦,又暗下毒药害死了贤德的陆二奶奶,借着教武艺又把这陆少爷笼络在他身旁,很快就要把他也害死。可惜陆二爷心血一生,到头来两手空空!咱不说别的,这位陆少爷也不小啦,杀父之仇,不共天地,不同日月。可他依然认仇做父,对这位人面兽心的伯父,还是百般恭敬,真对不起他死去的父母!他若是个小鸡子呢?
也该乍乍脖子毛呀!若是个蚂蚱,也该蹦达蹦达。其实咱们说的都是废话,哈哈哈,咱还是找个地方喝二两去吧。“两个人说着往南走啦。陆寅影绰绰听着什么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真个是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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