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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吃完早饭以后,焦二爷在客厅坐着呢,好几个伙计在旁边伺候着。一挑帘打外边进来个人,这人姓曹叫曹成,有个外号叫巧嘴八哥。“请二爷安。”焦二爷一伸手:“起来!怎么回事?你打哪儿来?”“二爷,我得跟您说点儿事。您说咱们草地,西北上一带,论名声得让咱们爷儿们过去。
可是他们关南的买卖,就有对咱们瞧不起的。“焦二爷的品性,脾气很暴,一听这话,忙问:”啊,谁呀?“”就是前门外西河沿,东光裕镖局子里的金弓小二郎李国良。“焦二爷不解地问:”李国良,怎么啦。三节两寿,他不是给咱送礼了吗?“”不错,三节两寿是给咱们送礼,可是咱们草地去的人,到他东光裕镖局就另眼看待。你就拿我说吧,这李国良把我给轰出来了。
爱屋及乌,看佛敬僧,二爷,他也不应当把我轰出来。“原来曹成过去在李国良那儿当过伙计,由于他吃喝嫖赌,胡作非为,叫李国良把他给赶出来了。
后来,他到了草地投奔了焦二爷,他知道李国良就仰仗着西北这股道儿,没有这道儿,李国良吃不上饭,曹成几次跟李国良的镖车闹事,李国良都忍了。
这会儿他又跑到焦二爷面前给李国良上眼药来了。焦二爷的脾气过于暴躁,他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曹成,李国良敢瞧不起咱们爷儿们,我的话,是他东光裕的镖都给我扣下1这可坏了,没有几天连扣五拨,这下李国良可倒了霉了。
李国良不走别处镖,只走西北这一条道儿。从北京来说,他必须出德胜门,入官沟,然后奔草地十八寨。所以,他一点都不敢得罪焦二爷。这回五拨儿镖连着给截下了,人都扣到焦家寨,连镖师、伙计都没放。最后一拨扣完了,禀报焦二爷,镖师、伙计五拨儿,一共十八万两银子,全给扣下了。
焦二爷听完说:“好啦,把这五拨儿的镖师、伙计全给我叫上来。”五拨镖师、伙计都很惊慌地给焦雨跪倒磕头:“焦二爷,我们镖主没得罪过您哪,您这是怎么啦?”“哈……噢,非得李国良得罪我,我才动你们的镖哪?你们五拨儿人回去,今儿个我用点儿钱,这十八万两镖银我都给扣下了。告诉李国良,打算要这十八万两银子,叫他自己来。听见没有?”“是,焦二爷。”
镖师、伙计敢惹吗?姓焦的一口粘痰,把我们镖师、伙计能给啐死。没法子,五拨儿人回来了,来到东光裕镖局。李国良算着这日子有西北口的镖该回来啦,怎么没回来呀?他正纳着闷儿呢,五拨儿人都进来了:“李镖主,咱们的镖叫人家扣了。”“谁?”“焦家寨的焦秋华。”“不可能啊!三天两头咱们的礼总送去,凡是焦家寨来的人,不管干什么的,上至头目,下至伙计,咱都好好待他。这条道儿他姓焦的给咱赏了面儿。”“您看,人家焦二爷说了,五拨儿共十八万两银子,他准备花了。打算要这些镖呢,你自己去。”
李国良喝着茶,在客厅里坐着,心说:我跟焦秋华没有这么大的仇恨呀!但是我去焦家寨,我干得过人家吗?五拨儿镖师、伙计干不过竖臂摘星焦雨,就是我李国良去了,六个算一个我也打不过他!那我这镖银还要不要了?下拔西北的镖银,我还保不保了?我得吃这碗饭哪,十八万两银子我赔得起吗?
李国良琢磨着,前思后想,左右为难。后来他轰下子想起个人来,他有个拜兄,就是护国寺的大喇嘛。这喇嘛论势力也不小,他就是丑面佛马宝善。
第二天吃完早饭,国良换件衣衫,溜溜达达就奔护国寺来了。今天不是开庙的日子,没有什么人,关着山门,推角门进去,一直赶奔禅堂院。来到后院,到了喇嘛的禅堂,挑帘进来。喇嘛爷在外边的椅子上坐着呢,光头没戴帽子,穿着紫袍,挽着袖面,显得精神很好。李国良一见便道:“哥哥,您好哇,给您请安了。”“哟,国良来了!快坐下,坐下。”小喇嘛沏上茶端进来。“哥哥,我求您来了。”“什么事?”“这西北草地做买卖,出了点儿漏子。到草地五拨儿镖银,都叫人家扣下了。”“谁呀?”“焦家寨的竖臂摘星焦雨。现在把五拨儿人都放回来了,他说要银子,得我自己去,因为他打算用俩钱。我不敢去,我的能耐哥哥您知道。我到了那儿就崴了。所以我找您来了,哥哥您有人吗?”“哈……”喇嘛爷乐了:“国良,你可真会搬门子,你知道焦秋华是谁吗?”“我不知道。”“好,告诉你,这是我的新师弟呀!我跟他说一不二,我门有几年没见面了,他在草地哪,那可不得了哇!我琢磨要是劫镖,你的买卖也就是他敢劫,别人不敢哪!好吧,我给你写封信吧1“真的?哥哥,我给您磕响头。”喇嘛爷取出文房四宝来,写了封信,交给李国良后说道:“你回去吧,带着这封信,就说是我说的,让他赶紧把镖银收拾好喽,给人家送出去,别耽误了,别的就甭提。”李国良怀疑地问:“您先等等吧,哥哥,您有那么大份儿?让他给收拾好了,别的不提,就说要镖来了?”“对,你就这么说,让他赶紧给,给晚了不行。”
李国良拿着信回到镖局,把五拨儿人全叫进来说道:“你们过来,拿着这封信去焦家寨,就说喇嘛爷说了,让焦二爷赶紧把镖银给送来,别的什么都甭提。焦二爷不给,咱们再想办法。”镖师们心说:这可悬得慌。
五拨儿镖师、伙计都奔草地焦家寨来了。来到焦家寨焦二爷的家门口,不等传话,镖师、伙计全进来了。焦秋华气大啦:“诸位怎么都回来了?”
“是,是……焦二爷,我们是来要镖银的。”“我让李国良自己来,他来了没有?”“他没工夫,这儿有封信叫您瞧瞧。他让我们赶紧把镖银拿走,别的什么也别提。”焦二爷急了:“什么,他命令我,吩咐我?哪有这事1
但打开信一瞧,焦二爷又一乐:“李国良这小子还真能剜!他把我哥哥给剜出来,这可不就乖乖地给镖银吗?”于是焦二爷赶紧咐咐伙计们,把五拨儿镖银整理好了,五拨儿镖师、伙计也全走了,这封信怎么这么硬呀?让他乖乖地就把镖银给交出来了?原来焦二爷想这个:哎呀,一来不知道李国良跟师兄会有交,二来离开家乡日子多了,也惦着回到北京看看。这样,焦二爷把生意安置给可靠的人,自己带好了银两路费,又带了点土礼,由打口外回北京,来到了护国寺。
焦二爷往里走,来到禅堂门口问:“哥哥在屋里吗?”喇嘛爷在外间屋里坐着呢。“谁呀?”“哥哥,我瞧您来了。”焦二爷进来,跪下给哥哥请安。老喇嘛爷一抱兄弟,眼泪都下来了,说道:“我以为见不着你了,没想到咱们哥儿俩又见面了。你好呀,你好呀?”焦二爷忙答:“哥哥托您的福,我挺想您的。”“快起来,快起来。”赶紧吩咐底下人打来洗脸水,让焦二爷擦脸,漱口。沏好了茶,哥儿俩就喝上了。喇嘛爷又吩咐底下人下去准备饭。
哥儿俩来到里间屋可就聊上了。“哥哥,我来瞧瞧您。”“你瞧见我的那封信了吗?”“看见了。”“镖银怎么着了?”焦雨一笑:“您吩咐了我敢怎么着,赶紧把镖银就给人家了。”喇嘛爷点头:“不过李国良也不是外人。”“噢,怎么回事?”“那是我的拜弟。”“我还真不知道,哥哥。他走西口的镖,又是咱们的兄弟,您看这叫什么事?您应当给我送个信去,就不致于发生这次误会了嘛!这一来,我这……我这做哥哥的不是人了。”“不,不打不相交,也应当让他受点儿磕碰,做买卖怎能是一帆风顺呢?”哥儿俩越聊越上劲儿。聊着聊着,焦二爷可就饿了,心说:都掌灯时分了,怎么还不叫我吃饭呀?正在这时,听到外面说话:“喇嘛爷,李大爷来了。”喇嘛爷没答话,李国良在外边可说了:“我听说我二哥来啦。”焦二爷一听,李国良来了,忙对喇嘛爷说道:“哥哥,您这……这怎么算,我怎么能见他呀?”
李国良一挑帘进来了:“这是二哥吧,我给您请安了,咱哥儿俩没见过面,喇嘛哥哥经常的提起您来。咱们哥儿俩没的说,亲兄弟一个样。二哥哥,我走西北的镖,就因为有您我才放心,您把我的镖给扣了,我真抓瞎了。您吐口唾沫都能把我李国良淹死,我没辙了,只好来找喇嘛哥哥求援,喇嘛哥哥一听,说我的门子搬对了。二哥不是外人,是喇嘛哥哥的亲兄弟。我想,那您给写封信,搬您的门子。二哥,您来了,喇嘛哥哥派人给我送信,我实在太忙,叫二哥久等了。看来,这,这酒菜都准备好了吗?”喇嘛爷道:“都准备好了。”“二哥咱们喝酒吧。”焦秋华真没想到,他坐在那儿直发愣:都说李国良这人不怎样,目中无人,谁也瞧不起,可我看他不像那样的人哪,他虚怀若谷,光明磊落,是个朋友呀!要是那样,我焦秋华就不对了。焦二爷一想:我不能冷着呀。便说:“兄弟,兄弟,我来了,我看咱哥哥来了,顺便也瞧瞧您,上回那个茬儿,我都有点害臊了。哥哥跟我说你是我们的小兄弟,我真要抽自己几个嘴巴,可一想打得怪疼的,算了吧。兄弟咱们一天云雾散,前头的事情就别提了。”“您这是哪儿的话呀?我看这对我有好处,就说西北这条道,我原来不敢大意,当然这次我见到您以后,我就十分的踏实放心了。”焦二爷大笑:“兄弟,西北这条道,你拿着大顶走都没错。”
喇嘛爷拦住:“得,得!别提了。咱们吃饭,这饭是李国良准备的。”李国良说:“二哥能吃我这顿饭,咱们以后就是好兄弟,只是相见恨晚。”焦二爷脸都红了:“别再提了,我这么大岁数怪不好意思的。兄弟,以前的事情原谅哥哥,我不知道你跟喇嘛哥哥的交情。”说着话来到席间,谈笑风生,哥儿仨喝上酒了。
喝到二更天,这顿饭吃完了。李国良问:“哎呀,二哥,您刚从口外来呀?住在哪儿呀?”“我不就住在护国寺了吗,跟咱哥哥住一块。叙叙旧交情。”“我看,别在庙里住了。”“上哪儿住去?”“喇嘛哥哥,让二哥上我那儿住去吧。好让我跟二哥多亲近亲近。”喇嘛爷点头:“老二,我一个出家人,喜欢清静,你干脆住他那儿得了。”焦二爷说:“好吧,那咱们雇车去。”“别雇了,车我带来了,两辆大马车。”焦二爷把东西收拾一下,放好了,上了马车。“兄弟,我上你那儿不大方便。”“我那儿才方便呢,让我们那些人也认识认识您,多孝敬孝敬您,那不好吗?”“我对不起你们镖师、伙计。”“二哥,您说这话就远了。您成全了我们,还说对不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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