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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小孩儿1“我这脑门子是痰桶吗?”“天黑了,眼睛花啦,我拿你这脑门儿当痰桶啦。”“有拿人脑袋当痰桶的吗?幸亏我爬惯了城墙,我要一害怕一闪手,掉下去还不得摔死?1“你真要往下掉,老头儿也抓得住你。一长腰下来,比你快得多。抓住你,你也死不了。”“要这么说,好像是我的不对?”“可不是你的不对吗,不过这倒没什么。”云飞拿手抹了抹这口粘痰,往自己的破衣服上蹭,他要走。老头拦住了:“我问问你,别的孩子都不爬了,怎么你还爬呀?”“人家有爹有娘有人疼,我没爹没娘谁管我呀1“那么你怎么活着?”“我跟着二条胡同我舅舅张善张佬儿卖豆腐,饥一顿饱一顿,反正就这么几口人。除了我表姐就是我舅舅、我舅妈,算我一家四口人。”“噢,你应当学点本事,将来帮着你舅父、舅母改换门庭。”云飞翻了翻眼睛道:“您看您说得容易。我,我练什么本事?认字?
家里请不起先生,也上不起私塾。练武?谁那么缺心眼儿教我这穷人家的孩子?“”哈哈,你说的对。你看我这人就缺心眼儿。“”怎么回事?“”我就惦着教教你。“”得了!您教我什么呢?我给您拿不起钱,甭说没钱请您吃饭,连住都没有地方。“”住我自己找,饭我自己吃。“”那我也不能学,我还得帮我舅父、舅母做买卖呢。“”不耽误你帮着做买卖,背着你舅父、舅母学能耐。我非教你不成0武云飞一听,心说:还有这事儿呢,我不学他非要教。”那么您会什么?“”你就看这手儿0就看这老头儿一长腰,”唰0蹦起老高,打了个旋风脚,然后脚扎实地。”你瞧这手儿怎么样?“
“这手倒挺好,我愿意跟您学。”“来吧,给我磕个头。”“买不起香。”
“就这儿磕就行了。”“行行行。师父在上,弟子武云飞在下。”“孩子,你把我领到你家后院去。每天晚上没有事了,你们家收工了,我来,人不知鬼不觉,咱们就在后院练。等到你会蹿会蹦能走了,然后你到师父那儿去练。”
“师父,您在哪儿住啊?”“我在下洼子陶然亭祝”“好吧1武云飞行完礼以后,同着这位老头来到自己二条胡同家门口,转到后院,一指破栅栏墙外头说:“您瞧,要练就在这儿。”“行了,咱们风雨无阻,我什么时候来,你得什么时候在这儿等着我。”“这个您放心1老人家蹦进院子里,看了看,然后打发武云飞回家了。
打这天起,每天老人来,刮多大的风,下多大的雨都来,真是风雨无阻。
给武云飞盘腰窝腿站架子,教给他小巧之艺,拳脚、军刃一齐学。一晃就是三年,武云飞也有十四五岁了,脑子也开化了,他可就奔了陶然亭。每天晚上刻苦学艺,从不间断。这也没有妨碍他帮助舅父干活,而是干得更多了。
除去干活,就刻苦练功。
光阴荏苒,日月如流。转眼间就十二年,武云飞二十好几了,个也高了,秃脑袋更亮了。他使一口单刀,会打十二只铁莲子,上打飞禽下打走兽,夜晚之间打香火,百发百中。这天老师跟他说:“云飞呀1“师父。”“哈哈,我看咱爷儿俩感情不错,一晃十几年了。我到北京指望逛一逛,没想到发现了你,我瞧你这孩子有点儿出息,把能耐教给你。我给你个外号叫‘虬首龙’武云飞。‘虬首龙’的意思就是秃脑袋。”“行啊,师父您给我起什么,我就叫什么。”“好极了!这儿有个小包袱,一口单刀,十二只铁莲子,另外有散碎银两十两,给你做个零花儿,我知道你家里穷。”“对了,不瞒您说,家里不但穷,而且我表姐要出门子了,嫁到驴驹胡同西口路北第三个门。表姐夫是个读书人,还可以。表姐很快就要出阁了,家里去一口人,剩下我们三口儿。舅舅、舅妈一天比一天老。师父,您给孩子我这些东西,您要干什么呢?”老人家一笑:“我要回家。”“哎哟,师父,弟子还不知道您姓什么,叫什么呢?”我现在告诉你:“师父我家住在山东泰安州于家坡。
我姓于名庭字子玉,人称醉仙翁。“就起根由头说了一遍。
原来于家坡有五老,这五老可只有两头儿是亲兄弟,当中这几位姓的不是“于”,五老大爷就是这个老头。因为他一生就好喝酒,所以火烧中宫,鼻子都喝成酒糟的了。他的二弟叫九疑翁余让,这个“余”是伍余元卜的余。
三爷叫“镜湖翁”虞湘,虞万支柯的虞。四爷叫白云翁俞谦俞伯陶,是俞任袁柳的俞。五爷是干勾于,于富于松林。跟大哥于庭是亲哥儿俩。哥五个中能为最好的可数这俞谦俞伯陶了。这五个人是把兄弟,人称泰安州的五老,功夫可都了不起。这一次,于大爷上北京是来逛逛京城,天子脚下永定门巧遇武云飞,结果把能耐教给武云飞了。
师父把自己的情况跟云飞说明之后,爷儿俩洒泪分别。于大爷走后,武云飞只能把师父给的银子、刀、铁莲子,用一个镶牛皮的口袋盛着,蔫蔫地带回家去了。等帮着舅父、舅母把表姐的事情办完了,武云飞可就开始认真地练功了,每天都要练。老头张善就纳闷儿,这个孩子一天到晚的怎么老练呢?我瞧他身子骨儿跟一般人也不一样呀。有一次,武云飞出去了,老两口子一检查武云飞的行李,发现了刀跟铁莲子,还有银子。“哎呀!这个孩子一定不学好,勾结江洋大盗,这是断道劫得的钱哪!我们二老虽然穷,君子安贫,我们卖豆腐钱来得正道。”老头子直生气,等武云飞回来,张善喊:“跪下1武云飞吓了一跳,赶忙跪下:“舅舅您怎么啦?”“怎么了?哼!
我打你。“云飞忙追问:”舅舅,孩儿我怎么了?0”我问问你,你这刀哪儿来的?铁疙瘩哪儿来的?你那银子又是哪儿来的?你给我说实话。“”舅舅,……“武云飞没法子。就把十二岁上爬城墙巧遇老恩师,后院练艺,最后陶然亭又练艺十二年,练就了一身好功夫。接着又说:”一口单刀、十二只铁莲子,还有钱都是师父给的。师父还给我起个外号叫虬首龙。我有一身的功夫,您不信瞧着0说完,一拔腰”噌“地上房了。”下来!那不成大飞贼了。“”这是师父教的。“”你师父也是飞贼!不管怎么说,学了能耐也要走正道。“其实,老两口子倒很高兴。舅父说:”你姐姐也出阁了,家里就剩你了。孩子,要好好地支应门户。“云飞应允。
五月节,舅母把云飞叫过去:“你都二十好几了,你看,过节了,怎么着也得让你今个儿歇一天。我这儿有两吊钱您拿着,你自己也有钱,愿意带着就带着,你可以逛逛庙去,愿意逛哪儿就逛哪儿,我不管。你去吧1云飞一想舅母既然这么说,好吧,自己带俩钱,穿着长衫,换了一件干净衣服。
嘿!库头不戴帽子,晃着秃脑袋。云飞打家里出来,从永定门天桥,走前门五牌楼,隆荆寺很热闹,做买做卖的很多。云飞东张张西望望,行无定所,这叫瞎逛。头层殿、二层殿、到三层殿的院儿里头,前头有这么一个月台,周围都是条石,四五丈见方,当中用小铁锹把这块土地儿完全都翻出来了,十分暄腾。北面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有茶壶、茶碗儿和钱盘。周围放着几条“扎脚子”板凳,这板凳上头放着骆驼毛绳儿,搁着几身褡裢,周围站着些人。云飞一瞧这是个跤场儿呀,在板凳上坐着几个大个儿和小决儿,大的膀大腰圆,小的瘦小枯干,挺精神。一个大个儿站起来,把衣服脱了,穿上褡裢,系上骆驼毛绳儿。一个年轻瘦小枯干的也把褡裢换好了,辫子盘起来,也穿上刀螂肚的靴子,两个人可就下了场子了。也甭管是活跤死跤,反正看的人是很多很多。两个人专讲究使绊儿,大绊儿三千六,小绊儿赛牛毛。摔跤、练武虽然不是一个行当,但道理是一个,你要用这个绊儿摔人家,人家就能因势利导借着你这个绊儿用那个绊儿来摔你。相反你也可以利用他的绊儿来摔对方。摔跤讲究蹦、拱、踹、豁、倒、爬、拿、里、刁、勾。有这么句话:长怕拿腰短怕薅,胖子摔跤怕转悠。转悠三圈儿他喘啦,你再摔他那就省劲啦。
武云飞瞧着瞧着,大个儿跟小决儿碴上了。几下一转悠,大个儿一伸手把小决儿就给抓住了。“唰”地一下他惦着把这小决儿给扔出去,没想到小决儿这么一盘,盘上了,大个儿把他扔不出去了。小决儿抡着大个儿转悠,三圈过了,大个儿直喘。这时候,大个儿手一发软,小决儿的往下这么一站,伸右脚就是一个别子,“啪”,把大个儿摔了一个大跟头。大家伙儿喊好给钱。武爷不给钱,一晃秃脑袋,他死气白赖喊:“好嘿!小决儿把大个儿给摔了。哈哈哈!大个儿是水梢没梁,饭桶1本来摔跤这个东西很难说,你说你身大力不亏,不见得能把小决儿摔了。你别看个儿小,不见得摔不过大个儿。大个儿叫小决儿摔了,众目睽睽之下,他心里就有点不痛快。武爷一晃秃脑袋,在旁边这么一嚷嚷:“大个儿饭桶1这大个儿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站起来冲着武爷一指:“朋友,你看我是饭桶啊?”“啊!不错您哪,哈哈哈。您有点儿像饭桶,怎么着您哪?”武爷一梗脖子一晃秃脑袋,不含糊。大个儿一招手:“看来你是行家老师父。”武爷一撇嘴:“不敢当!多少明白点儿。”“请上来咱们二人摔一跤。”“行啊您哪,没关系1
武爷一拔腰上来了,往场子里头一站:“怎么摔?您说话吧。”大个儿一指:“那有褡裢,您穿上褡裢,摔倒人白摔。”“好哇,还有这么一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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