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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贵左首周青叫道:“元帅,我看这道人身躯软弱,有何能处,待兄弟出城去取了他性命罢。”仁贵道:“兄弟休得胡乱,不可藐视他们,从来僧道不是好惹的。这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本帅看这道人虽然身躯软弱,谅有邪术伤人,故敢前来声声讨战。且待本帅亲自出马,会他一会。兄弟们随我到城外,掠阵助战。”众弟兄一声答应:“ 是。”元帅吩咐发炮开城,吊桥堕下,二十四对白绫旗左右分开,鼓声啸动。姜兴霸搴旗,李庆先擂鼓,周青坐马端双锏,在吊桥上观望。仁贵一马冲上前来,大喝:“妖道,请本帅有何话说?”那大仙抬头看时,果然好威武也。但只见薛仁贵怎生模样:
头上白绫包巾金抹额,二龙抢块无情铁。身穿一件白绫蟒袍,条条丝缕蚕吐出;外罩锁子银环甲,攀胸拴口鸳鸯结。左首悬弓右插箭,三尺银鞭常见血。催开坐下赛风驹,手仗画戟惊人魄。
木角大仙笑道:“来者可就是薛仁贵?”仁贵道:“然也!既问本帅大名,你是何方妖道,今请本帅出城,待要怎样?”木角大仙怒道:“呔!谁是妖道,我乃朱皮山木角大仙是也。已入仙界,不落红尘。因我徒弟盖苏文炼飞刀,被你将妖术破掉,故尔贫道动了杀戒,下落红尘,特来会你。可知贫道本事厉害,见我还不下马归降,投顺狼主,共擒唐王,则饶汝性命。若有半句支吾,贫道一剑将你砍为两段。”仁贵哈哈大笑道:“汝不过一妖道,擅敢乱言,藐视本帅。你既说已入仙班,能知天文地理,难道不晓本帅骁勇,何苦落此红尘中,管国家闲事。我劝你好好回山,免其大患。若执意要与本帅比论,可惜你数载修炼,一旦伤在我戟下,悔之晚矣。”木角大仙大叫一声:“放马过来,吃贫道一剑。”说毕,望仁贵头上挥将下来。薛仁贵把戟钩在一边,二人相战十余合,怎杀得过薛仁贵的手段。道人本事平常!剑法松了两剑,马退后数步。仁贵哪里知道,只把手中戟逼下来。哪晓这道人把剑按开了戟,口中一喷吐出杯口粗细一粒红珠,望仁贵劈面门打来,光华射目。元帅眼前昏乱,看不明白,把头低得一低,正打中在额角包巾的无情铁上。此铁乃是二龙抢这一面小小镜子,不想这珠打得重了,连镜子嵌入皮肉内有六七分深,鲜血直冒,染红银甲。仁贵喊声:“痛杀我也!”马上一摇,扑通一声,翻落尘埃。大仙把口一张,红珠仍收嘴内,随后仗剑纵马,要伤仁贵。不防吊桥边周青见了,魂不附体,大叫:“妖道!休伤我元帅。”飞马舞锏,迎住道人厮杀。薛贤徒赶上前来,救回元帅,一径入城。来到帅府,安寝在床,连忙把药敷好,松了包巾。哪晓仁贵昏迷不醒,只有一线之气在胸中。薛贤徒着忙,急到银銮殿奏说此事。朝廷大惊,就命茂功前来看视。只见仁贵闭眼合口,面无血色,额上伤痕四围发紫。徐茂功问道:“此伤必受妖道口中精华打中,毒气追心,无药可救。不知阵上还有何人开兵,断断不可,若受此伤,一定多凶少吉。只可高挑免战牌,保护城池再作道理。你须服侍。三天内有救星下临。”众将应道: “是。”徐茂功即上银銮殿,细奏仁贵受伤,命在须臾。天子闻言,心内牵挂。
单讲薛贤徒听了军师之言,忙到东城,把金锣敲动,外面周青与道人战不上八九合,只听城上鸣锣,就松下双锏,叫声:“妖道,欲打你为齑粉,奈城上鸣锣收兵,造化了你,明日出来结果汝的性命。”带转马,望城中去了。吊桥高扯,紧闭城门。薛贤徒吩咐高挑免战牌。木角大仙见了,哈哈大笑。回进帅营,盖苏文接到里面坐定,说:“师父,今日开兵辛苦了。”吩咐摆酒上来。大仙道:“你屡次失利,称赞仁贵之能。起大兵数万,未闻一阵得利。今我一人下山,没有半日交战,就送了薛仁贵性命,又败唐将一员,杀得他免战高挑,闭城不出。”苏文道:“薛仁贵方才被师父打落马去,明明唐将救回,未伤性命,怎说已送他残生?”大仙道:“你有所不知,我口中这一颗红珠,打去不中就罢,若已中在他身上,凭他有什么神仙妙药,也到不得第四天。”盖元帅听言大喜,说:“师父,此珠这等厉害,万望师父再在此与徒弟把唐将伤几员,就好灭大唐,兴东辽,取中原天下。”大仙道:“我这番下山,眷恋红尘,开了杀戒,也非独伤仁贵而来。原有心辅佐狼主,剿灭唐兵,夺取中原花花世界,锦绣江山,做了中华天子,然后上山的了。”盖苏文不胜欢喜,营中摆酒款待。
次日天明,大仙出营,在城上厉声喝叫,大骂讨战。唐将只是不理。大仙回营,下马走进帅营,苏文开言道:“师父,今唐将闭城不战,何日得破此城?延挨时日,如之奈何?”大仙道:“不妨,今看城上免战高挑,一定唐将十分惧怯。待等三天后,绝了仁贵性命,然后四门架火炮攻城,怕他们君臣插翅腾空,飞回中原去了不成?”苏文道:“师父主见甚高。”就依其言,日日营中饮酒,不表。
不想光阴迅速,停兵到了第三天,惊动香山老祖门人李靖,正坐蒲团,忽然心血来潮,遂掐指一算,知白虎星官有难,即驾起风云,来到越虎城,按落仁贵帅府前。周青在外边,见空中落下—道人,倒吃了一惊,大喝:“妖道何来?快些拿下。”李靖道:“周青,休得莽撞。我乃香山老祖门人李靖是也。今因薛仁贵有难,特来救他。快报进去。”周青听得李靖二字,倒身下拜,说:“原来是恩仙,小将不知,多多有罪。元帅卧床不起,昏迷不醒人事,请恩仙同进去看视。”李靖随周青来至后堂,走近床前,揭开帐子。李靖看了额上伤痕,就知是朱皮山这妖道作怪。忙取葫芦中仙水,搽药伤处;又取一粒丸药,将汤灌于口中,登时落腹。肚中响了三声,仁贵悠悠醒转,说:“嗄唷,好昏闷人也。”两眼睁开,身上觉得爽快,忽然坐起床上。周青、薛贤徒欢喜不过,叫声:“元帅,李恩师在此救你。”仁贵见李靖坐在旁首,即下床整顿衣冠,拜伏在地,说:“蒙恩师大人屡救薛礼性命,无恩可报。”吩咐摆素斋款待。李靖说:“不必设斋,贫道已不食烟火。今有朱皮山妖道在此横行,阻逆天心,故此下山收服妖畜,除其大患,好待你剿平东辽,奏凯班师。”薛仁贵大喜,连忙传令,摆队出城,与这妖道开兵。各营总兵全身打扮,薛元帅披挂完备,随李靖来至东城,炮声一起,城门开处,吊桥坠下,冲出一彪人马,攒箭手射住阵脚,薛贤徒搴旗,周青掠阵,战鼓啸动。薛仁贵坐马端戟,在吊桥观望。
只见李靖手中不端寸铁,惟有拂尘一个,飘飘然步行至番营,喝道:“营下的,快报与朱皮山泼道得知,叫他早早出营会我。”营前小番看见,连忙报进营来道:“启元帅,唐邦也有一个道人,在外面请大仙答话。”盖苏文听报,便问道:“师父,他们不知往哪处也请了道人来,谅必法术高强,所以擅敢前来讨战。”师父木角大仙道:“不妨,谅这班蠢俗莽夫,怎到得名山圣界访请高人。不过荒山庙宇,请其邪法妖道,投入罗网,自送残生。快摆队伍出营,取他性命。”盖苏文传令,摆一支人马,旗门开处,大仙上马提剑,营前摇旗擂鼓,冲将上来。李靖喝住道:“来者朱皮山龟灵洞道友,少催坐骑,可认得贫道么?”那木角大仙听叫龟灵洞三字,不觉惊得浑身冷汗,心下暗想:“龟灵二字,原是暗名。凭他相交道友,得爱徒弟,从不知我龟灵暗号,哪晓这个道人竟猜破我名,谅他定是道术精高。”遂问曰:“道友何处名山,哪方洞府,今到红尘,乱入阵中,有何高见,敢来会我贫道?”李靖笑曰:“我乃香山老祖门人李靖便是。那高建庄王不过外邦小国之主,盖苏文虽有本事,只好镇压番国海岛之君,扶兴社稷,该依理顺行,年年进贡中国,岁岁朝拜君王,保护边关才是。如今他横行无忌,倚仗道友九口飞刀,伤害上邦名将,眼底无人,藐视中国,以逆天理,反打战书,将圣天子十分羞辱。故大唐起雄兵来征剿,理上应该。盖苏文屡伤大唐开国国老,及将官数十多员,得罪天子。在凤凰山上,上苍已判定,不久死于薛仁贵之手,顺了天心。今朝又得一位道友精华珠打伤仁贵,幸亏贫道早知,救了他性命。不然一旦归阴,谁除苏文大患。此罪却归道友,只怕难上仙山,修其正果了。为此特请你出来,有言相告。你虽是朱皮山学修截教,也有数千年功德,不入红尘,可成正果。然而上天爻象,该当知道,为何一时昏乱道心,助恶违逆天道,其罪难逃。故我贫道劝你好好去红尘,回仙山,可免灾殃。若有半声不肯,现你原形,悔之晚矣。”木角大仙听李靖一番言语,口虽不信,心中却慌。但被他羞辱,不好意思,便大喝:“李靖,你仗香山老祖之势,欺负贫道无能。我是截教,法力不弱于你,今既落红尘,开了杀戒,谅也不妨。但你既是正教,怎的也入红尘,管国家闲事?贫道今已下山,不擒唐王,誓不归山。”这正是:
香山门下神通广,惹我朱皮道力仙。
毕竟龟灵洞主与李靖开战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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