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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姓郑的过去见白菊花,放声大哭。你道这个姓郑的是谁?就是邢如龙所说的,他二师兄神弹子活张仙郑天惠。皆因在扬州跟着师叔,学了一身本领。在扬州拜得盟兄弟,一个叫巡江夜叉李珍,一个叫闹海先锋阮成。郑天惠师叔如今病故,依着郑天惠,不与他师傅送信,也不与他师弟送信,自己承办丧仪,报答他师叔教给他这一身本事之恩。李珍、阮成劝他,一定要给师傅师兄弟送信。他说:“两个师弟没有准栖身之所,往哪里送住?只可给师傅师兄送信。”就把师叔的灵枢封起来,投奔徐州。这日要上潞安山的山口,只见天晚,又正从周家巷经过,此人最与周龙交好,皆因火判官最敬重郑天惠这个人物,一者没入过绿林,二则知道他师兄弟俱是绿林,便不保镖,也不与人看家护院,无非自己叫个场子,餬口而已。所有他的朋友,俱是正人君子。今天来到此处,天气已晚,不料进来见着师兄,跪倒放声大哭。白菊花一问,郑爷就把师叔死去的情由说了一遍。白菊花一闻此言,叹惜一声,说:“可惜呀!可惜!那老儿也故去了。”
郑天惠见这个光景,真气得颜色更变,又不好与他师兄争吵。世上哪有师叔死去连个泪珠儿无有,倒还罢了,反说那老儿也故去了,彷佛有什么仇恨的相似。有心与他分辩两句,他又是自己师兄,当着众人面前,他若不服,二人闹起来,岂不教旁人耻笑?只可拭泪而退,强陪着笑说:“师兄不在家中,在周四哥这里,有何事故?”白菊花说:“先与你见见几位朋友,然后再谈我的事情,说出来令人可恼。”白菊花把这些人一一全都引见过了,郑天惠又问:“你说可恼,到底恨的是哪个?”白菊花说:“就是咱们那两个师弟。”郑天惠一听,是邢家弟兄,就知道他们素常不对,又不能不问。只得问道:“他们两人因为何故?”白菊花说:“我实对你说吧,皆因我把万岁爷的冠袍带履由大内盗将出来,又把此物送给了一个朋友。”郑天惠说:“你怎么到万岁爷的那里偷盗对象去了?倘若有一差二错,你也不料一料身家性命如何?”
白菊花说:“说得很是,皆因我在酒席筵前多贪几杯,一使性儿,还管什么身家性命。我盗来万岁爷的东西之后,天子降旨,着派开封府包公捉拿我,满让开封府有几个护卫有些本领,天宽地阔,他也没处找我。包公一急,贴了一张告示,若有知晓我的下落者,赏给官做。邢如龙、邢如虎这两个小辈,自行投首,揭了告示,也不知带领多少人,前来拿我。并且有南侠展熊飞,还有翻江鼠蒋平,又有本地的总镇,带领无数兵将,火焚了潞安山,烧了琵琶峪,只害得我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只得奔到柳兄家来。无奈我逃在柳兄家内之后,他复又知会总镇,兵困柳家营,连累我这个哥哥,弃家逃走。我们又投奔周四哥家里来。他仍不死心,方才你看见,在厅柱上捆着的那个,那就是开封府的赵虎,又把这个人打发来到此处私访,叫咱们张大哥识破了机关,把他诓将进来,问他们的下落,执意不说,正要责打于他,不想你来到此处,暂且把他推在后面去了。”白菊花本是捏造一派鬼话,不肯说出他违理之事,这几句话把个郑天惠气的双眉直竖,二目圆睁,叫着邢如龙、邢如虎骂道:“两个匹夫,真乃是反复无常的小人。”列公,若论郑天惠与邢家弟兄他们最厚,怎么听了白菊花这一篇话,他到骂起邢家弟兄来了?皆因此人是一派的正气,不论亲疏,谁若行事不周,他能当时就恼。此时若有邢家弟兄在此,他就能当着白菊花结果两个弟兄的性命。随即问道:“这两个小辈现在哪里?待我去结果这两个小辈的性命。”
白菊花说:“皆因不知这二人的下落,方才拿住赵虎问他,他执意不说。”郑天惠说:“既然拿住赵虎,怎么不说呢?”白菊花说:“要打要杀,他拼着死命也是不说。”郑天惠哈哈大笑道:“既是这样,我有主意,略施小计,管叫他说出真情实话。”小韩信在旁道:“郑兄台,我们领教领教高见。”郑天惠说:“此人推在后面什么地方哪?”周龙说:“在后面空房之内。”郑天惠说:“周兄,你找一个能言的管家,去到后面,就说他是安善良民,无奈暂居在你们这里。周兄,我可是用计,千万可别恼我呀!”周龙说:“此言差矣,自己弟兄,怎么能恼你哪。”郑天惠说:“那人需对赵虎说:‘因为我不愿为绿林,又不能脱身出去,忽见四老爷被捉,就有心来救,无奈一人势孤。如今瞧见把你推在后面,我把你老送出去,四老爷可得救我,这里我就不能居住了。’如此一说,他必应承,情甘愿意。可不知此人会上房不会?”
张大连说:“不会上房。”郑天惠说:“他若不会上房,就先给他立下一个梯子,他一见这个光景必然更一点疑心的地方没有了,只管跟着他就走,他必然把此人带至他们的所在去。我在后跟随,看他们到什么所在,或是公馆,或是店房,或是衙门。探准了地方,我回来送信,你们众人,谁去谁不去,我也不管。我就把邢如龙、邢如虎,碎剁其尸。是为我哥哥,不要这不仁不义的师弟。”张大连夸赞:“好计好计!周四哥,你就派人立刻办理。”周龙回头教他手下从人把周庆儿叫将进来,教他前去行诈。郑天惠说:“这个赵虎不知可有人看着他?”周龙说:“有两个人看守。”郑天惠说:“先把这两个人叫出来,把房门倒锁,把赵虎锁起来,然后派骗他的人去,才好放他,那里有人看着不行。”周龙说:“郑贤弟作事真想得全美。”先叫家人去到后面,叫那两个人回来,家人答应出去。少时周庆儿进来,郑天惠把他的主意一五一十教给周庆儿一回。周庆说:“你老人家教给小的一回,你老人家就不用操心了,小的比你老人家说的还能完全。”此时已快到初鼓,他也并不打灯笼,打量着是一件美差。不料出去的急速,回来的快当,慌慌张张,颜色更变,口中乱喊说:“可了不得了!那个赵虎大半是叫人救出去了。我们家里,三个人被人杀死,血还热哪。绊了我一个筋头,正趴在死尸上头,弄了我一身血,众位爷们请看。”说毕扎撒着手。大众一看,果然全身尽是鲜血,全都吃惊非小。
你道方才说赵虎看见后面一条黑影,刀到处人头落地,不是赵虎教人家杀了吗?列公,赵虎要是被杀,那还算什么福将?是推他走着的人被杀,不但杀了一个,而且宰了两个。你道这人是谁?却是冯渊,自从赵虎走后,天有未刻光景,张龙不见赵虎,见人打听老四上哪里去了。惟有冯渊知道,就把他的情由说了一遍。张龙一听,吓了一跳,连忙与冯渊行礼,说道:“我们老四是个浑人,不遇见白菊花便罢,遇见白菊花就有杀身之祸,奉恳冯老爷,我们一路前往,他若遇祸,还得求冯老爷解救。”冯渊说:“我劝他再四,他说用不着我们这厢人,他说是相爷封就的,他是个福将。我说很好,他是福将,我是腊醋。他若没有这个话,我要不去,我是混帐东西。他用不着我们这厢人,我是何苦哪。”张龙苦苦哀求说:“不用理他,他是浑人,你总看小弟面上。”直急得张三爷与冯渊下了一跪,冯爷这才无法,点头应允,问说:“哪里去找哪?”
张三爷说:“我有地方打听。”随即出去,就把姚正找着,料着老四出去必向姚正问路。果然一问姚正,他便将赵四老爷要上周家巷的话一五一十学说了一遍。张龙复又见了冯渊,说老四上周家巷去了。冯渊连自己的夜行衣包全都带上,挎上利刀。张三爷也带上刀,告诉明白了知府大人,又把知府吓了一惊。展、蒋二位大人影响全无,如今又走了三位,自料这顶乌纱有些不妥。张三爷同冯爷出来,直奔周家巷。打听明白周龙的门首,前前后后一绕,即听里面喊叫了两声“赵四老爷被人捉了。”张龙听见就急了一身冷汗,说:“冯老爷,你听,我们老四叫人拿住了,在那里喊哪。求你老人家施恩,搭救他的性命。”冯渊说:“我怎么搭救他?”张三爷说:“非蹿房跃脊进去不成。”
冯渊说:“可见你们把兄弟关心,天还未晚,我要进去叫人拿住,谁来救我。”张龙一听无奈,只得等到天将发黑,二人走到后墙,冯渊仍然背着夜行衣包,叫张三爷在此等候。自己才蹿上墙头,见里面是个大花园子,蹿身下去,才过太湖山石,就见有两个人推着赵虎直奔空房。冯渊穿过花丛,抽出刀来,往前一纵身子,“喀哧”就先杀了一个,另一个将要一喊,冯爷刀落,也作了无头之鬼,冯渊过去,说:“福将,多多受惊呵!”见赵虎捆着二臂,一语不发,转过身去,似乎要教冯渊解绑的样儿。冯渊用刀挑去绳子,赵虎自己把塞口之物掏将出来,双膝一跪,说:“恩公,我算计你该来了,我可算两世为人了。”冯渊说:“你是福将。”赵虎说:“你再提起那些个话来,我是个狗娘生的。”冯渊一笑,说:“我还得把你背出去,你连鞋都没有了。也罢,你穿我这身。”冯渊就把自己夜行衣包打开换上,他的衣服叫赵虎穿上。正待要走,打前面来了一人,冯渊就把赵虎一拉,叫他在太湖石洞内等着。自己由太湖石后绕奔东南,就在来的那个人身后,“喀哧”一刀,将那人杀死。二番回来,至山洞,再找赵虎踪迹不见。欲问赵虎的下落,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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