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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明?i扫了一眼地上尸身,一脚踢开,手压在刀柄上,缓缓环顾四周。
赤锋尊很高,上次与阿箐共情,魏无羡的视野极矮,这次却比他平时的视野还要高出不少。放眼四下,死伤无数,有的身着炎阳烈焰袍,有的背后是清河聂氏的兽头家纹,有的并无家徽标识,几乎各占三成,景象十分惨烈,血腥之气直冲云霄。他一边扫视,一边迈开步伐,似乎要检查还有没有残留着一口气的温家修士,这时,一旁一间瓦房里传来喀啦的异响,聂明?i一挥长刀,一道凌厉的刀风扫了过去,劈开了瓦房简陋的门,暴露出门后一对正惊恐万状的母女。瓦房破旧,屋里没几样东西,她们也无处藏匿,躲在一张桌子下紧紧搂抱着彼此,大气也不敢出。那年轻少妇圆睁的双目里映出聂明?i浑身浴血、杀气腾腾的模样,眼泪刷的流了下来,她怀中的女孩却已经张开了嘴,吓得呆了。
聂明?i见只是一对普通的母女,应当是此地开战后未来得及逃走的平民,紧锁的眉宇微微一松。恰好身后有下属跟上来,不知什么情况,叫道:“宗主?”
那对母女只知道日子过得好好的,忽然来了几帮修仙之人杀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根本不懂哪边好哪边坏,看见拿刀拿剑的就害怕,以为必死无疑,神色越发惊恐。聂明?i看了一眼她们,收敛了杀气,道:“没事。”
他垂下握刀的手,稳步朝一旁走去。那少妇瞬间抱着女儿瘫软在地上,半晌,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走了几步,聂明?i忽然顿住,问身后下属:“上次清理战场的时候留守最末的修士是谁?”
那名下属微微一怔,道:“留守最末?这个……倒是没记清楚……”
聂明?i皱眉道:“记起来告诉我。”
他继续往前走,那名修士则赶紧去问其他人,不久之后追赶上来道:“宗主!问清楚了。上次清扫战场留守最末的修士名叫孟瑶。”
听到这个名字,聂明?i微一扬眉,似是略感讶异。
魏无羡知道为何,在金光瑶认祖归宗之前,他从母姓,名字就叫做孟瑶,这并非秘密。而且,这个名字还曾经“大名鼎鼎”。
日后站在金麟台之巅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敛芳尊金光瑶头一次上金麟台是如何光景,虽然没几个人亲眼见过,但传言已是传得十分详尽。金光瑶的母亲是云梦一所勾栏的名人,当年素有烟花才女的美名,据说弹得一手好琴,写得一手好字,知书达理,不是大家闺秀,胜似大家闺秀。当然,再胜似,说出去到了人家嘴里,娼妓还是娼妓。金光善偶经云梦,自然不能错过这位当时风头正劲的名妓了。他与孟女流连缱绻数日,留下信物一枚,心满意足,飘然离去。回去之后,当然也和以前无数次一样,把这个风流一度的女子抛之脑后了。
对比起来,莫玄羽和他的母亲已经是颇得垂青,至少金光善后来还想起过有这么个儿子,曾把他接回金麟台。孟瑶便没这么幸运了。娼妓之子,比不得良家之后,孟女独自为金光善产下一子,如莫二娘子一般,前等后等,心心念念盼着这位仙首回来接走自己和孩子,并悉心教导孟瑶,为他将来进阶仙门做准备。然而,儿子长到十几岁,父亲仍旧没有消息传来,孟女却已病危。
临终之前,她给了儿子金光善当年留下来的信物,让他上金麟台去求个出路。于是,孟瑶打点好行囊,从云梦出发了。跋山涉水,抵达兰陵,到了金麟台下,孟瑶被挡在了门外,他便取出信物,请求通报。
金光善给的信物是一枚珍珠扣子。这在兰陵金氏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随手一抓一大把。最常做的用途就是在金光善外出拈花惹草打野食的时候赠以佳人,拿着这个漂亮的小物件充作稀世珍宝,搭配山盟海誓,许诺来世今生。随手就送,送完就忘。
孟瑶来得实在是很不巧,当天正好是金子轩的生辰。金光善与金夫人正在为宝贝儿子设宴庆生,还有众多家族亲眷在场。三个时辰过后,天色已晚,他们欲放灯祈福,一齐起身准备出门,家仆这才瞅了个空前来通报。金夫人见了那枚珍珠扣子,想起金光善以往的种种劣迹,当场脸就黑了。金光善连忙把珍珠碾成碎末,大声斥责家仆,吩咐他把外面的人赶走,别让他们出门放灯的时候撞上了。
于是,孟瑶便被人从金麟台上踹了下来,从最上面一级,一直滚到了最下面一级。
据说他爬起来之后,什么也没说,抹掉了额头上的鲜血,拍拍身上的灰尘,背着行囊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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