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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士奇一振袍角,急声道:“光是一枚玉佩,如何能证明太子安危?或是失落了也说不定!”他拿眼光去看张皇后,却见她瘦弱的身躯晃了几晃,直挺挺地向后仰倒过去。那一顶华贵雍容的九龙九凤冠,从她的头顶滑落,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珠钿登时四处散落。
凤冠这一摔,牵着杨士奇的心意也猛猛一坠。
张皇后是洪熙皇帝这一系的中流砥柱,若她就此倒下,这边将再无能与汉王抗衡之人。杨士奇舔了舔干涩的唇角,还要昂头继续抗辩:“这玉佩到底是什么来路!”
可这话的声音,连他自己都感觉中气不足。吕震得意地瞥了杨士奇一眼,去问朱瞻域:“杨少傅的疑问也有道理,你从哪里得来这物事的?”
“这是五月二十二日在淮安一个白莲教徒身上搜检而来,臣知道是太子之物,这才急忙送来京城。”
汉王喝道:“畜生,怎么走得这么慢!为何不早送来!”朱瞻域跪倒在地,放声大哭:“儿臣因为调查真凶,一路被白莲教徒追杀,几乎九死一生。全靠靳都指挥使拨来一支兵马,把儿臣一路护送到京城,不想还是没赶上为先皇送终。”
在场之人,心头无不大震。不是被汉王家五公子的孝心感动,是因为这番话里透露出来的惊人信息:靳荣的山东兵,竟然到了京城了?
朝中原来保持大体平静,是因为诸卫禁军严守中立,汉王与张皇后都停留在礼法争执上。但靳荣麾下的山东卫所兵,可是铁杆的汉王旧部,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京城,这意味可大了。
想当年靖难之役的一开场,建文密旨给北平布政使张昺、都指挥使谢贵,让他们前往燕王府邸,逮捕朱棣。当时谢、张二人明明掌握着北平明军主力,没想到朱棣早早集结了八百私兵,一待二人进府便一举扑杀。可见有一支自己能掌握的武装力量,是多么重要。
汉王会不会故技重演,用这支力量把忠于前朝的大臣们也杀死在午门之前?谁也不好说。
太子玉佩的出现,张皇后的晕倒,如今再加上山东兵进京的消息,让午门前的均势彻底被打破。仿佛被人事所感应似的,一阵剧烈的狂风突然吹过紫禁城,掀飞了所有的罗伞,甚至让飘摇的雨势顺着风向扭转,如同一条矫矫水龙浮现于皇城之上。
所有人都狼狈地抬起手去遮挡,所有人都强烈地感应到,这天,要变了……
朱瞻域跪在雨里,双手却不自觉地前撑支起,心中豪气横生。这一番局面,乃是凭他一己之力翻转过来的,说是一举定鼎也不为过。而反观他那位兄长,只会紧跟着父王,无所作为,怎么有脸做世子?做太子?
朱瞻域微微抬起头来,与朱瞻坦四目相对,后者怨毒深刻,前者却露出一丝无上的快意,甚至还有一丝怜悯。
汉王对于自己两个儿子的心态毫无知觉,他整个人正处于一种极度的亢奋状态中。经年的隐忍,横跨两京的漫长筹谋,这一切终于接近尾声。中间虽诸多波折,但毕竟他才是笑到最后的人。汉王磨动牙齿,松了松乌角腰带,露出素袍下的一抹赤色来。
这是最后一次穿它了,接下来,就可以换上明黄颜色了。
这时吕震的声音,从风雨声中传了出来:“天色有变,大行皇帝得尽快出殡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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