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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肃王府的路上,靖翎和鹿原,两人似是各有心事,并坐无言。
直到马车驶近肃王府正门,鹿原才打破了车内的沉默,「陛下有旨,我明日就要前往北境,我不在府内的这段期间,你可自由出入,惟须有女侍和护卫随行」。
靖翎侧头瞥了鹿原一眼,她有些奇怪鹿原居然放宽了她的行动自由,在肃王府的这叁年,鹿原也不是没有远行过,但这倒是他第一次准许靖翎自由出入府邸。
虽不想追根究柢,靖翎还开了口:「莫不是太傅或陛下跟你说了些什么?」,鹿原回头瞅了她一眼,没有应话,只是在车停时起了身率先出了车帐,然后对靖翎伸出了手,靖翎知自己是问不出答案,也不纠结,将纤白的手伸了出去,让鹿原扶着下了车。
迎着靖翎下了车,鹿原招来候在一边的女侍,把靖翎的手转託给对方,接着看向靖翎,淡淡地说道:「你还微恙,早点歇息」,语毕便转身带着一眾卫兵往校场的方向走去。
靖翎在女侍的服侍下回了自己的屋里,身体确实是难受,卸下了繁复的首饰,洗去脂粉,她让女侍免了晚膳,只是服了些消炎的汤药后便早早睡下。
许是在赏荷宴上和萧太傅谈及了靖寰的弒君篡位,她潜藏在意识里的记忆于入梦后汹涌而至。
一切都发生在叁年前的一个夏夜,翎羽殿外蝉鸣阵阵,十七岁的靖翎正因暑温(註一)而病着,身子微恙更感蝉鸣扰人,她熬着直到丑时(註二)才昏沉的睡去,但尚未睡熟,便听间远处传来嘈杂声,靖翎有些不悦,出声喊守夜的女侍却无人应声,只得自己下了床,也不顾穿鞋,赤着脚摇摇晃晃的摸黑走到自己房门边,才欲推门,就听见屋外传来老嬤嬤压着音量急切的声音:「殿下莫出门,快找地方藏身!」
靖翎脑袋中的昏沉瞬间扫空,她听出老嬤嬤声音里的紧张,还想追问,门外就传来数声尖叫,鲜红瞬间染在窗纸上,随后是盛大的脚步声,接着是金属碰撞声,隔着窗纸还隐约看见了两刃相交磨出的火花,靖翎吓得缩回了还放在门上的手,退了好几步。
不久后,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终结了屋外的纷乱,通明的火光也在此时照了满窗人影,靖翎终是忍不住心里的慌,走向前堆开了房门。
门一开啟,包围翎羽殿的火把烧的灼眼,靖翎伸手挡了光,须臾才适应了光线的变化,但也是那个瞬间,入目的景象让她僵在了原地。
穿着被血染得殷红的铁甲,手执长剑的鹿原就在她房门前,他的右脚边是平日伺候靖翎的老嬤嬤、女侍和内倌已然身首异处的尸身,而他的左脚边则是倒在血泊中,还穿着黄袍的,靖翎的父王靖能,在父王那显然已无气息的尸骸边站着的,是同样身披战甲的靖寰。
靖翎猛地睁开了眼,冷汗布在额上,夏日无风的夜里,她依然觉得阵阵发寒,喘着气坐起身,那晚的记忆太过鲜明,肃王府的夏夜也是蝉鸣唧唧,让她瞬间分不清身在何处,今夕何夕,抬起头,看向没有满绣冬花的帐顶,靖翎解嘲似的一笑。
睡意被梦境给扰得全然消退,所幸起身燃了灯盏,屋外守夜的女侍见屋内骤明,忙推门入内,靖翎幽幽的问:「几更天了?」
註一:暑温是夏季感受暑热病邪引起的急性外感热病。
註二:丑时为二十四小时制的01:00至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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