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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此作为,哪里是一个二十岁人能受得了的?”张浚终于说出了自己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官家太累了……之前李相公在时宛如木偶,寿州作战时又绷到不行,而一旦西行又忐忑不安,生怕自己做不好。须知,你我二十岁时,何曾能担天下于肩上?”
“可官家毕竟是天子。”
“天子也是人,且当今这位天子,二十岁前只是悠游自在而已。”张浚愈发无奈。“你们这些人,只想着他是天子,觉得他该圣贤,却不把他当个人看……一会来个强势之人要他做木雕,一会来个老成的嫌他抗金太过莽烈要他顾全大局,一会又来个莽撞的想着让他英明神武。殊不知,你们若只一味这样,将来天子一个绷不住,做回昔日南京(商丘)模样,又是选浣衣女,又是一力避战的,你们又能如何?难道要将北面五马山那个什么信王或者扬州才数月的皇嗣推上去?韩良臣、张伯英能答应?!”
刘子羽微微皱眉,俨然不想涉入这个话题,却又不得不问:“所以,便要让我留下,充实中枢?”
“不然呢?”张浚无奈苦笑。“眼下情形,身为臣子,总不能给官家选妃,劝官家少理会国事,多晒晒太阳吧?唯一能为的,不过是尽量推荐人才,让彦修你这般人物留在官家身侧,帮着官家作规划,让官家做事时少生波折……”
刘子羽放声一叹,俨然是被说服了,却还是忍不住微微气闷起来。
“不管如何,如今天下安危其实都是系在这一位身上的,官家稳才能天下稳!”张浚苦口婆心。“我自己何尝不想出去主政一方,做点大事?但最起码要等到官家这里彻底安顿下来,有了规制才行吧?”
刘子羽听到这份上,只能勉力颔首不再多言。
且说,张浚此番言语,多有他自己臆测之论,而且身为官家私人,所谓文臣中头号心腹,偏向官家的立场摆在那里,便是刘子羽虽然这些日子与他相交极好,却也不是全然信他的。
不过,有一句话张德远倒是一言道破了关键,那便是寿州大捷后西行至此的官家明显有些忐忑不安,明显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赵玖从来没认真当过一个正经官家,也不知道该怎么当一个官家。
一过来,立即被几个人隔绝,好不容易挣开束缚,便是坐在那里干等李纲,李纲来了当木偶,李纲病了以后正好憋到了极致,便去破罐子破摔跑到淮上倚仗韩世忠、张俊打了一仗……仗打赢了,这位赵官家也收了心,照理说该好好当官家了,然而一来道路不靖,南阳不能落地,大家也没心思教官家如何做事;二来寿州大战多少给赵官家添了点色彩,也不是谁都有胆量教他做官家的,于是才有了眼下这种浮躁现状。
而这,也正是赵官家之前犯糊涂起意留下完颜银术可的一个重要原因,他似乎认定了抗金的‘正经事’就只有作战,所以有些闻敌而喜。
回到眼下,赵官家本人可能是因为愚钝,又或者是因为身在局中的缘故,倒是没想这么多,恰恰相反,这日他一觉黑甜睡到下午,便先收到了一个好消息,继而振奋起来——无他,东京留守、天下兵马大元帅府副帅、枢密使宗泽又来奏疏了,而且奏疏的内容让人振奋。
宗爷爷这份札子里说的很清楚,滑州被他彻底收复了,京东东路的青州、潍州也是确定被金人放弃了,如今是个叫李成的人占据着……总而言之,金人大规模撤军已成定局,只要赵官家好生占据城池稳妥守备,那完全不用担心完颜银术可,后者或许会继续攻击,但一旦不能得手,必然北走。
当然,信的最后不免再度询问一遍赵官家,到底来不来东京?
前半截的重要情报且不提,只说后面这话中的客气,几乎让赵玖喜极而泣……须知道,穿越过来整整大半年了,除去中间李纲当政那段时间没发外,宗爷爷前后给他这位赵官家发出了十二封邀请函,都是让他回旧都安顿,平均每半个月一封。
而之前十一封,全都是国家大义和忠孝节气,又是‘祖宗大一统之势再难全’,又是‘已经给二圣修了小宫殿,官家自来住旧宫’,每句话都在准确的戳着某人的脊梁骨,道德绑架用的太溜了,以至于赵官家想解释都难。除此之外,就是东京已经有了多少多少兵马,有多少多少粮秣,正待官家至此,整顿六师渡河北伐!
但这一次,这么客气的邀请,赵官家还真是第一次见。
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经过寿州一战,经过赵官家战后迅速而决绝的行动,一路走到汝阳这里,那位此刻正驻守在正北面东京的当世第一帅臣终于开始有点信任他赵官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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