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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鱼其实锻炼的是耐心,适合那种能够花上半天蹲河边一动不动的人。据说春秋时期的伍子胥就特别喜欢钓鱼,从中领悟不少由钓鱼引申出来的兵法谋略。即使如此,过去钓鱼主要还是为了生计,是看老天爷吃饭的一个行当,完全得由天注定。
“由天注定”这四个字就是我一上午的心情。我无聊地蹲在一个小得只能容下我一半屁股的手搭凳子上,揣着鱼竿,眼神早就已经呆滞了,到后来连鱼竿动没动都感觉不出来了。反正我一上午傻坐下来,除了钓上来几条够猫吃的小鱼米外,一点像样得收获也没有。
我撑着下巴,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无意间看到旁边白翌的鱼桶,马上就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有那几条微型小鱼了,因为大个的都进他那桶里了。我哼了一声白他一眼,他侧过头看了看我的鱼桶,嘴角划出一丝嘲笑,一副自大狂的嘴脸展现在面前。我顿时失去了钓鱼的兴致,估计坐一天也就是那几条小猫鱼,难道要我和六子那傻大款一样去隔壁的鱼池买比农贸市场贵五倍的鲫鱼回去充场面?说到六子,那小子根本不是来钓鱼而是来钓马子的。短短半小时已经勾搭上一个前凸后翘的美女坐在河畔聊天了,鱼竿直接被他架在栏杆上,桶里比我的还可怜,连一条猫鱼也没捞到。
反正休闲区的门票是他给的,我无所谓。既然不想钓鱼了,我搁下鱼竿站起来,准备到湖边走走。现在正好是雨水前后,虽然大多数树木还没有发芽,但一些早春的植物已经长出了细嫩的新芽,空气中散发出早春特有的清新冷气。冷归冷,却让人感觉十分清爽,这种感觉像嚼薄荷的清凉,多呼吸几下居然还有些上瘾。
白翌看我站起来,抬头笑着问:“不钓了?”
我捶了捶麻木的膝盖,对他摆手说道:“鱼都进你筐了,我还钓什么?你继续当渔夫,我走走逛逛去。”
白翌点点头,又专心去拉鱼竿了,就在我刚说完,他居然又钓上了一条花鳜鱼。他那么一拉钩,就连旁边的老钓手也看得目瞪口呆,转而就捂着自己的鱼桶往别处去了。我脸一黑,心里纳闷道:钓神再世?当我合上嘴巴,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白翌又开口说道:“走的时候不要太靠近湖,这里……不是很干净。”我回头看看他,又向湖面瞅了两眼。这里的生态环境很好,四面有景观垂柳,四周是农家房舍,炊烟袅绕。湖面波光粼粼十分清澈,简直就是世外桃源!这样诗情画意的休闲区哪里来的不干净?不过因为相处了那么些日子,我对白翌的话总归有些顾忌,他说有古怪的东西,很大程度上并不是科学理论可以解释的,而是那种玄乎怪诞的事件,这种事情在我们身上没少发生过。我不自觉地往那一方面思考去了,心也虚了下来。
我走回白翌身边,蹲下来问道:“老白,你觉得这里有……有怪东西?”
他身体保持着一种最放松地垂钓姿势,眼睛一直盯着鱼竿,只有嘴巴动:“不好说,不过我总觉得这里有种说不出的怨气,虽然很淡,但是……我也说不准。”
我摇摇头站起来,既然说不出原因,那么看来是白翌有些杞人忧天了。估计是因为潘秃子要白翌去带新班做班主任,让他郁闷了好长时间,心态有些不好,看什么都觉得带着股怨气。他歪头看我有些怀疑和忌惮,笑着说道:“你去逛逛吧,现在是白天,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怪事。我再钓些,这一礼拜的菜就算是有着落了!”叫他那么一说,我心里舒坦了些,摆摆手也不说什么就往湖的西边走去。
我插着衣兜,沿着湖岸漫无目地闲逛,自从大学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那么轻松地散过步了。本来以为这里是那种商业味道很浓的度假村,一来才发现,原来就是一个村子自己搞起来的农家乐。村子本来是以钓鱼、养蟹为业,因为现在这种类型的度假村很火,村干部也带头发动全村人一起搞起了资源旅游业,好多地方都是这个村子本身的样子,还有几块田地,种着大白菜。这里的人除了提供我们食宿和钓鱼的娱乐项目外,一切照旧,开发得并不是很完善,价格自然也比那些纯商业开发的大型休闲园区来得便宜。
话虽那么说,但因为保留了相当一部分乡土气息,再配合早春二月的新鲜感,反而让我有一种“二月湖水清,家家春鸟鸣”的情调。我吸了吸鼻子,抬头看着河畔的垂柳,燕子快要回来了,想到燕子就想起了老洋房里那个孙大爷,不知道他和小少爷的灵魂有没有看见今年的燕子呢?
我慢慢走到旅游区域的尽头,看到前面还有路,只是用几块塑料板给拦住了。我心里有些好奇,眯起眼睛,透过层层的梓树看到其中有一个类似碑石的东西,灰白色的石头在斑驳的树荫中显得十分隐蔽,如果不是我视力好,根本不会看见。想到六子说这里其实有人文景观,于是我抱着好奇心,违反规则跨过了栏杆,往林子的深处走去。
吃力地猫着腰钻进树林之后,发现石碑极其残破,除了隐约可以看见刻着的几个字外,连顶部雕刻的神兽也辨认不出是什么模样。我擦了擦碑,上面的字是篆字,我看来看去也认不出是什么,而且只有寥寥数笔。我心想也许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经过那么多岁月,早就连姓氏也给后人忘记了吧!虽然有些悲凉,但这即是事实——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当我走到无名石碑的后面,发现上面有许多类似野兽的爪痕,痕迹很深,像是很多动物来这里磨爪子一样。看着道道爪痕,我心里咯噔一下,想:难道这里有野兽出没?那还搞什么休闲区啊?万一出事了,难道别人是花钱来找死的?
就在我对这里的旅游安全颇为担忧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喊叫,随后就听见一阵阵哭声,声音来自前方不远处的岸口。皱着眉头,心想这里安全措施是一个盲区,真的有人落水了?我快步向传出哭声的下岸走去,拉着柳树杆子,一点点滑到浅滩口,发现那里围着好多村民,有几个人拖着一个哭得眼泪口水都流出来的中年妇人,撕心裂肺地哭声就是她发出的。我好奇地朝人群里挤过去,大家都很慌乱,没有注意我这个外人,居然没有一个人拦住我。
我低头一看,大惊失色——原来是一具溺水身亡的尸体,居然还只是个孩子。不知道这孩子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但是现在他的头胀得有两倍大,皮肤呈现出骇人的紫黑色的斑点,五官全都辨认不出原来的样子,表情非常狰狞,感觉死得时候十分难受和惊恐,像是想要拼命地呼吸,他的双拳紧紧拽着什么东西,四肢都拱了起来,身体也胀得和水发肉皮一样,衣服已经快要被他的躯体给撑破了,估计他死了有些时间,整个尸体就像是吸足水分的海绵,还散发出阵阵恶臭尸味。
毕竟我不是法医,在闲暇中散步看见那么一具死状恐怖的尸体,根本没有心理准备,一下子胃液就翻滚起来。我惊恐地捂着嘴巴尽量往后退,心里虽然有些可惜这么年幼就早殇的孩子,但也不免感觉有些晦气,怎么度个周末都可以遇见这种事情。就在我慌张倒退的时候,突然一个趔趄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连忙扶着旁边的树木,低头捡起地上的东西。这东西十分奇怪,是一个有弧度的长方石器,非常旧了,只能模糊地看到上面一些卷云纹,看上去是一个有年头的古物,但是这样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湖边呢?我拿在手上,用大拇指擦掉上面的泥沙,稍微能在石头的顶端看到类似篆体的两个字,但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就把那东西揣在兜里,准备带回去给白翌和六子他们看看,一个是历史老师,一个是搞文物的,应该知道这是啥玩意。
就在我准备离开时,无意间侧脸看向湖面,猛地发现芦苇荡里有一个东西在晃,因为刚刚有些被吓懵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我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居然在芦苇荡中看见了一个红眼睛、黑毛脸的怪东西,它冷冷地看着我,随着波浪上下浮动,就像是漂浮在水面上。霎时我又是一阵惊吓,因为有些不肯定,于是走向离我最近的那几个人,对他们说:“你们看,芦苇荡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晃?”
众人抬头朝我手指的方向看去,就那么一会功夫,那怪物凭空消失了,仿佛我前面看到的只是幻觉。大家用一种被捉弄地憎恶眼神看着我,估计刚刚死掉的孩子是他们的亲戚,悲恸之余又被一个外人瞎胡闹,那种无法释放的怨气全冲我来了。几个人的眼睛都红了,我看情形不对,如果再不解释,估计这帮哀伤过头的村民就要把我痛揍一顿,我连忙对着自己的脸比划,告诉他们我前面看到得东西的模样,被我那么一说,他们的眼神突然又起了变化,从刚才地悲愤变成一种惊恐和担忧。我慢慢停下手来,莫名其妙地看着那些人,心想:这些人怎么个个面部表情都那么丰富啊!都赶上金·凯瑞了。我心虚地开口问道:“我、我哪里说错了?”
其中那个哭得一塌糊涂的妇女突然冲上来拉住我的胳膊,激动地喊道:“你快走!不要来这里了!快走!否则你也会被水猴子给拖走!就……就像我儿子一样……守国爷啊!你行行好吧!别再拖人下水了!”说完,她挣脱拉住她的村民,指着他们的脸骂道:“你们这帮被钱蒙了眼的,守国爷不让人来湖西的,你们非要来这里开发什么狗屁旅游!现在好了,守国爷发怒了!早晚把你们统统拖下湖,都去当水猴子去!”她捶胸顿足地又嚎啕大哭起来,我连退几步,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妇人,一群人很快地又把她拉回去。在我满心疑惑和不安的时候,一个戴眼镜貌似村干部模样的老头走到我面前,擦着汗对我说:“小伙子,别害怕啊!张二嫂是刚刚死了孩子,精神受了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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