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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窗模糊的视野里,一道诡异的黑影正迅速歪斜——打头负责运送关键物资和部分拍摄装备的那辆保障车,左前轮陷进了路边被雨水泡得松垮的泥沼里。车身沉重地朝外倾斜,如同一只被斩断羽翼的巨鸟。
司机猛打方向试图自救,但越野车巨大的惯性带着车身猛地滑向更为松软湿滑的陡峭边缘!在所有人陡然绷紧的呼吸和心跳声中,车子以一种无法挽回的姿态歪了下去,半个车身危险地悬在坡度陡峭的边坡之上,雨水裹挟着沙土泥浆顺着扭曲的车门缝隙不断渗入。后备箱锁扣在巨大的应力下发出刺耳的呻吟,一些备用设备的边角狼狈地裸露出来。
“停车!”竹溪声音不大,却瞬间穿透了车内混杂的雨声和引擎喘息。
领头的越野车粗暴地刹死在山道弯口避风处相对稳固的斜坡上。几盏强光手电光柱迅速刺破雨幕,光线下是后车严重变形的前保险杠,以及边坡下那片狼藉泥泞的惨状。冰冷的雨水没有一丝怜悯,兜头浇下,迅速浸透所有人的冲锋衣,刺骨的寒意贴上皮肤。没人说话,只有山风在周围崖壁间发出呜呜的、如同鬼魅般的啸叫。装备箱散落在泥地里,几只镜头盖被雨水不断敲打着,如同流泪的眼睛。
竹影一拳狠狠砸在身旁湿冷的山岩上,指关节的皮肤瞬间渗出血丝混杂着泥水。“艹!”这咒骂裹在风声雨里,几乎被撕碎。苏棠梨咬紧下唇,试图去抓取从后备箱缝隙滑落的一个防水设备包,泥水直接漫过了她的登山靴帮。混乱的绝望感伴随着暴雨,正汹涌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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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沉稳而迅捷的身影擦过他们身边。林砚川早已打开他那磨损严重的帆布工具包,展开了一件深灰色的、半透明的奇特长雨披,几个看似普通却极为结实耐用的防水收纳袋在他手中有条不紊地抖开。他没说话,动作是唯一清晰的语言。冰凉的雨水打湿他额前发缕,顺着下颌滴落。他走到那几只沾满泥污的备用镜头前,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的雨披,将那层半透明坚韧的材料小心地覆盖在器材箱子上。自己完全暴露在越来越急骤的暴雨下。
林砚川蹲下身,从工具包夹层取出一个特制的吸湿囊和两片极薄的竹纤维防护膜。他动作如同修复古籍般专注,将吸湿囊探入尚未被污水彻底浸染的箱体夹缝深处,那竹纤维薄膜则巧妙地覆盖在镜头盖的接缝处,暂时形成物理隔断。他做这一切时,雨水顺着他微垂的脖颈滑入冲锋衣领口,脊背微微弓起,成了器材在风雨中短暂的屋檐。
“东西没坏,就是脏了,”他声音隔着雨幕传来,平缓得如同叙述一件寻常小事,“封住,别让泥浆流进去。能收拾。”
就在这时,后方车灯雪亮的光柱猛地撕裂浓密的雨幕!一辆大型黑色越野车如同钢铁怒兽般冲开雨帘,稳稳刹在他们这台悬在边坡的保障车旁不足一米处。溅起的泥浪冲上坡壁,车身喷涂着低调却不容错认的“风岚集团”logo。
车门猛地弹开。
深黑色锃亮的定制长柄雨伞哗啦一声在混沌的雨夜里撑开,像陡然展开的、带有骨节的翅膀。风岚的身影裹在剪裁考究、完全不为雨水所侵的黑色风衣下,从伞下迈出,锃亮的皮鞋直接踩进泥泞里。
他脸上没有了惯常的温和精明,只有一种被雨水冲刷后更为锐利、冷硬的底色。目光飞快扫过眼前一片狼藉,悬停的车、散落的装备、泥水中挣扎般收拾器材的林砚川、脸上写满愤懑的竹影、狼狈的苏棠梨,最后落在站在最前方的竹溪身上。她的冲锋衣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折射出冰冷的微光,雨水顺着她额前的发缕淌落,但那双映着车灯的眼睛深处,是比这山雨更沉郁的冷静风暴。
风岚朝竹溪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随即锐利的目光直接转向一旁负责这趟后勤保障的负责人——一个头发已被暴雨浇得黏在额角、正对着悬空车辆急得团团转的中年男人。风岚的声音压过风雨,斩钉截铁,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如同一把快刀切入混乱的核心:“老吴,给你十五分钟。不管用什么办法,人、设备、物资,我要看到它们安全撤到稳固地面。掉下去的铁皮壳子,天亮后我来处理。听明白没有?”
被叫作老吴的负责人一个激灵,脸上瞬间褪去惊慌,仿佛被注入了强心剂:“明、明白!风总放心!快!都别愣着!液压顶杆拿过来!那边几个人,固定绳索……”
他的声音在组织调度中迅速拔高,指挥着团队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十几盏工作照明灯被迅速亮起,绳索、支撑器械被飞快搬运。混乱的风雨声浪里,一种钢铁般的秩序感被强行注入。
风岚这才重新把视线锁定在竹溪身上,朝她走近一步。那把宽大的定制伞有意无意地偏斜过去,将她头顶那片肆虐的暴雨暂时隔开一小块空间。雨滴沉重地敲打在他露出伞骨边缘的肩头,迅速洇开深色痕迹。他握着伞柄的那只手,指节根根分明,异常稳定。伞骨内侧极深的地方,仿佛有极其细小的暗刻字迹在灯光下一晃而过。
“他们想抽薪,”风岚微微压低的声音,带着冰冷的雨水气息,和一种赤裸裸的、属于捕食者审视领域的血腥感,“以为动摇了根基,这片山上的竹子就能随他们的价码弯折。”他的目光扫过这片被暴雨冲刷的险恶山路,扫过那辆半个身子探向深渊的保障车,仿佛穿过这一切表象,看到了城市里某一间亮着豪华水晶灯却满溢算计的办公室,“别担心补给线,王天豪烧钱玩撬墙角,我会让他知道,有些‘古竹’扎得够深,烧起来更旺。”
他的话掷地有声,在这肆虐的山雨中,竟生出一种金石相击般的铮鸣感,劈开了风雨的呜咽。伞面汇聚的水流形成一道透明水幕,将他脸上的棱角切割得更加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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