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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回 真假施俊争妻告状(第1页)

<b>第6回 真假施俊争妻告状</b>

话说那假施俊坐在后堂,忽见真夫回归,夫妻相见,各剖衷情,相抱而哭。妖怪见了,思量要脱身,又不忍舍何氏而去,只得要来假成真,与他争竞一场。倘或争夺得胜者,取回洞中共乐饮娱,莫不是长久之计耶!筹策已定,走出厅来高声大喝道:“你是甚么人,走在吾家戏弄我的妻子?”施俊一见,怒从心上起,恶在胆边生,赶向前一拳挥去,却被妖怪隔住,两个扭做一团,互相争辩。何氏与小二各人仰面相看,两邻人等都来观看,不能分辨。邻间有一长者,年已八十余岁,笑而言曰:“我这把年纪,并未闻有这等跷蹊的事。此必上界走下甚么妖怪,在此作乱良民。必要包爷,方可除此妖怪!”正欲扬言,恐惹祸及己身,只得掩口而出。

施俊与妖扭作一团,分辨不得,真伪难明,只得放手。连忙走到岳家,投见岳父何员外,把途中遇妖的事备细说与岳父岳母知之,“今日来家,又被这妖先变作我回家,如今反把我来赶逐,不容我进去,真伪难分,特投岳父作主,除此妖怪。”何员外心中亦疑,如何有此异事?即令施俊回转分辨。果见女家一个施俊坐在堂上,见岳父来,便起身相迎。施俊便指着与岳父云:“此是何处妖怪,来我家戏弄你女儿?与我赶出去,大家来相助,不可容他来。”真施俊进堂上,两个依然扭结做一团。

何员外亦看得呆了,无可处置。何员外吩咐小二,急到郑先生馆中。郑先生正在与学生讲书,小二忙报:“我主人昨日路途回归家中,被妖变作我主人先到家了,如今两个形容一般,样像不能分辨,何员外亦是无计可施,特令小人来接先生,去作个张主,以辨真伪。”郑先生叫学生俱且罢讲,有事往施家一行,明日补功。竟同小二前来。

乃至施家门首与何员外相见,具说前事,郑达亦不能处置。郑先生入到堂上,真施俊见了先生,忙来诉说。这妖也来叫先生分诉,真个是哪个真的,哪个是假的?实难分辨。郑达心生一计:“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把你平日窗下做的课文背来我听,背诵得着乃是真的,背不得是假的。”妖怪其实不知,只推真施俊先背。真施俊朗然先背,郑先生云:“这是真的无疑。”这妖怪亦把神通一使,也将施俊所背日课诵将起来,一字不差。郑先生道:“后一个背日课比前一个更朗,吾不能辨矣!岂敢妄自主张,有误大事。不若将此二人,告到王丞相那里去审问,方得明白。”何员外道:“先生所见,正合吾意。”即时做状,将二人告到王丞相府中来。

王丞相准状,忙唤公差将两个施俊同何氏一干人犯,押入公厅跪下。王丞相下阶亲自细看,果然两个施俊一般模样,难分真伪。大异其事,如何有这等奇怪的事?公座坐定,思了半晌,亦不能决。心下思量道:“莫若叫其妻何氏来,私地问个详细,方可判断。”即叫何氏跪在案桌边来。王丞相问道:“你丈夫事如何起?”何氏把从头至尾事情一一说与王丞相知之。王丞相说道:“何氏,你自己难辨真假,叫他人如何辨得?”王丞相又问道:“何氏,你乃结发夫妻,同衾共枕,岂无一点记验?”何氏悟想道:“有了,我丈夫左臂上有一点黑痣可验。”王丞相即唤一施俊上厅,叫人脱衣服:“验他身上可有甚么东西?”公差曰:“禀上相爷,此人美玉无瑕。”王丞相道:“将此施秀才带往东边廊下听候发落。”两个公差押下去了。又叫两个公差:“带那一个施秀才并来看验,叫他脱去衣服。”公差即把他衣服脱将下来,差人禀道:“此一个秀才,在左臂上有一点黑痣。”王丞相曰:“此是真的!”即吩咐左右:“快拿下东廊那个假施俊来!”王丞相骂道:“你这妖怪,左臂没有黑痣,是假的。真施俊左臂有一点黑痣,才是真。”妖怪哭诉:“爷爷,小人在左臂有一点黑,先前公差受贿,是真是假,望爷亲验,方显青天无私。”王丞相亲自下到丹墀,果见左臂上有一点黑痣。即叫公差带那个施秀才来,看得明明白白,果验两个施俊皆有黑痣,比先一个无二。王丞相见了,无可奈何道:“这等异,叫我如何判断?”左右禀道:“这宗事除非是包爷审问,方可断得明白。”王丞相喝道:“胡说!偏他断得明白,偏我就如何断不得明白?且将两个收入牢中,我明日自有发落。”众手下人听得吩咐,即将二人连锁一处,收入牢中去了。将牢门紧紧封锁。有诗叹曰:

祸在求名往帝京,路逢妖怪变同形。

只因告到王丞相,丞相如何断二人。

却说这妖怪,闻得王丞相道他明日必须判断得明白,收入牢中。心中吓了一惊,叫道:“若还早不计较,他明日审问我是假的,莫说性命难保,先要吃他一顿无情刑法。不如将难香呵动,请几个兄长来帮助,以为救援,才不吃他亏。”道罢,将难香在口一呵。

四鼠正在北海岩下游戏,偶在泥鳅精门前饮水,鳅公出外觅食去了,只有鳅母在穴中。年方少貌,其性十分好色,凡有水族山鳞,皆与往来相交,其夫每一出夕卜,数日方回,亦不闻其事。一日,四鼠口渴,在其门首方欲饮水,鳅母忙来相迎,道:“请入小穴,自有香茶奉献,何必饮水?”四鼠一见乃是母鳅,打扮窈窕,身材百般扭捏,随其入穴。见其穴内清幽可爱,穴外并无往来杂类,清雅自在。四鼠一见,其人原是有性,不老实,只是初到他穴,不敢放肆,叫道:“有茶借一杯与我吃吃,要回家去。”母鳅道:“不要忙!不要忙!既来之则安之。我请你到家,岂是真正吃茶?我丈夫一出其外,定有三天五日不回,我家中亦是无人来往,其实自在从容。”母鳅称说:“鼠大官请坐下,待妾身整备两味佳肴,与汝酌量酌量。”四鼠连叫:“多谢!多谢!”不一时,母鳅备得数品虾蟹之类,提一壶酒来,与四鼠同席对饮。

酒过数巡,母鳅开言问:“鼠大官,你在陆地,也有甚么朋友?”四鼠道:“在山有老猿精,在林有麋鹿精,都是我往来相交的朋友。”母鳅道:“不是这个朋友,是问你同床共被的朋友。”四鼠道:“不说便了,说起好笑!我一生面软,只好去偷些东西来吃,到会叫我去偷做朋友。心中到也爱,只是说不出口。”鳅母道:“你这个真没趣。凡是没有男子在家,见他有意与你说话,或言来语去,笑容可掬,这个就有你的意思了。你只管向前搂抱她到房里去,拖倒在床上只管干事。要问她肯不肯,这般就做不成了。世间哪有女子说‘肯’字么?‘我肯’‘我来’不成的说话!”四鼠闻言,心中想道:“这鳅母分明将此言语打动于我,待我复将几句言语打动与她,看她如何说。”四鼠回言道:“凭你这等说,不必问她肯不肯,只管向前搂抱她。假若高声大叫起来,将如之何?”母鳅曰:“女子畏羞也,断不敢叫!”四鼠又道:“比若我与你两个,你丈夫亦不在家,若是我来搂你,你也叫否?”鳅母低头不答,停一会道:“就是我叫时,也没一个听闻,叫有何用?”四鼠知其有意,向前来一把搂住母鳅道:“先前有言不叫,就不叫了。我与你同入房去。”母鳅佯为不肯,半推半就,走入房中,不肯自脱衣。四鼠为其解带,扶曳上床。母鳅交股而卧,又不开腿。四鼠是慕色之人,今日得此,情兴勃然,将母鳅两腿推开,将玉茎向母鳅阴户便插。母鳅亦是好色的,佯为推调,其实甚爱,忙把阴户来迎。正是两意相投,欲心相敌,轻轻放,低低就。始入其内,少焉玉茎摇动,阴户内欲水交流。一个腰蜻蜓点水,一个脚似蝼蚁撑波。一进一退,好似黄龙出洞,一开一夹犹如蚌壳吐浆。交战多时,雨收云散,各整衣而起。情思绸缪,意欲再续交欢,忽闻难香飘至。四鼠道:“多感厚爱,意欲少停,适闻难香飘至,已知五弟有难,不得不去报与三位兄长知道,商量去救五弟。拜辞前后,容后日再来拜谢。”母鳅牵衣强留:“再住一日何如?”欲舍难离。四鼠曰:“幸蒙过爱,岂人同草木?怎奈兄弟之情,患难之中急如星火,无得延迟。暂时相别,不日又来。”母鳅只得放手,任他回去,恋恋不舍。有诗为证:

天赐姻缘邂逅逢,难香忽至各西东。

恩情好女无凭据,尽在情怀恋恋中。

四鼠辞别母鳅,径到一鼠穴中而来。及至进穴,鼠二、鼠三两个都在其穴。四鼠一入,三个齐问:“四弟你在哪里?做甚勾当事,来得这等迟?”四鼠道:“我往北海岩下去游戏,遇着几个老猿,邀去洞中吃了几杯早酒,不觉大醉,睡着了在老猿洞中。方才醒来,闻得难香,即忙来此。不想诸兄都已先到了,故有迟慢之罪,望列位兄长饶恕。”一鼠道:“这是小事,且休题。难香,乃是五弟在淮安府河清县,在施家干出一场风流事来,被王丞相关在牢中,明日要审问明白。倘或事露,我与汝等唇亡则齿寒矣。如何去救应他才好?众弟所见何如,请列位见教。”四鼠道:“别无他计,我有一计甚妙。”一鼠问道:“计将安出?”四鼠道:“我明日侵早,变做王丞相,出堂将真的打死,却不是我兄弟在世。然后缓缓将这妇人摄回归洞,与五弟做百年夫妇。”一鼠道:“此计倒好,试看你做一做,好便罢,不好快把难香呵动,我等再来计较,另作区处。”

四鼠变身即来。次日天明之际,假冒王丞相升堂,忙叫公差,押昨日收狱的两个施秀士来勘审。叫齐犯人,一干齐到,点名已完,吩咐牌子:“取第一号板子来,拿了这个施俊下去,重与我打这妖怪。”这牌子拿的是真施俊,扯下去重打。施俊叫屈连天,怎么受得这苦刑!哭叫声喧,惊动王丞相起来,闻堂上打人哭叫,即忙冠带出来升堂,只见堂上也有一个王丞相坐在公案之上。丞相见了大惊:“这厮可恶,倒把我来舞弄!”心中大怒,吩咐左右:“快拿下这个妖怪,与我重责。”那妖怪坐在堂上,亦发怒云:“你是何人,敢来与我争?”叫左右:“与俺拿下这厮!”两个丞相相争,各自发怒,霎时间浑做一团。手下人只见两个丞相争闹,各言各是,难分真伪,哪里敢动手,只是看得呆了。堂下两个施俊也相争闹,喧嚷浑作一堂。书吏人等白眼相看,不能分辨。

有个老人素性明敏,言必中理,行不逾矩,亦来观看。满堂诸众自闹,无能决策。这个老人是个急性的,看许多人只是眼看,全无见识,高声近前禀道:“二位丞相不必相争,我等手下之人,不敢以下而言上,真伪不敢明说,纵大辩论连日,亦是徒然。除非朝见仁宗皇帝,以凭圣旨发落,那时方分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真丞相道:“此言极当。”假的道:“我是真丞相,岂你们不认得不成?与我捉下那人,明日重重赏你!”众人怎敢下手。真的即要同假的去见圣上,假的不得已,只得勉强同去面圣。

真假同来朝门之外听旨。黄门官入奏其事,仁宗降旨,宣二人入朝,圣上亲自审问。比及二人朝见,自古道:伶俐不过帝王,聪明不过天子。妖怪终是心怯,恐怕圣眼看出他的本相,故将神通运动,吐出一口气来,把仁宗吹得两目昏花,不能明视。仁宗传旨:“可将二人监在通天牢里,待我今夜北斗上时,定要审出这个妖怪。”真丞相暗嘱天开眼,以除妖怪。假的心下甚是惊恐,他亦晓得仁宗原是赤脚大仙降世,每到夜半,天宫亦能见之。故此吩咐将两个丞相监在通天牢内,待他半夜来审真伪,自然看出。四鼠知其有这等利害,心中着惊,怕他夜半看出本相,参破真形,即将难香呵动不题。

且说三鼠其心最高,每夜深时朝拜北斗,吞食日月精华,日则变为美貌妇人,迷惑少年子弟,吸人精血以助他神通。一日,变做一个少年女子,月貌花容,无限袅娜,往来途中,欲迷年少之人。其山之北,去十里之余,有一村名狗走村,人烟正好二三百家,专以打猎为生。原是秦穆公召虞人,不至,恐其加罪于己,变姓隐名,居于此处,假姓为樊。村中出一少年,名唤樊可通,力胜于人,从幼读书,天资颇好,日记数百言,颖悟超群。素性纵淫,留心花酒,故所学无成,卖弄乖巧,成为浪荡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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