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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三鼠其心最高,每夜深时朝拜北斗,吞食日月精华,日则变为美貌妇人,迷惑少年子弟,吸人精血以助他神通。一日,变做一个少年女子,月貌花容,无限袅娜,往来途中,欲迷年少之人。其山之北,去十里之余,有一村名狗走村,人烟正好二三百家,专以打猎为生。原是秦穆公召虞人,不至,恐其加罪于己,变姓隐名,居于此处,假姓为樊。村中出一少年,名唤樊可通,力胜于人,从幼读书,天资颇好,日记数百言,颖悟超群。素性纵淫,留心花酒,故所学无成,卖弄乖巧,成为浪荡子弟。
一日打猎,众伴先归,独自在后。三鼠一见,知其心事,故忙改变,变做一个采桑妇人,手提桑篮,站立桑树之下。见樊可通在桑园之外,行来行去。三鼠装为害羞之态,躲于桑树之背,偷眼丢情,秋波贮意。这樊可通见了,魂飘天外,兴起心头。料想:“此处桑林,离人家甚远,独有这个女子,待我强去调她一番。就是发怒叫骂,无人来看见,有何知觉?不可错过这场天赐姻缘。”把这桑园的墙一跃而过,竟向女子施礼。那女子一见无地可藏,只得答礼。樊可通问道:“娘子这等美貌,何故一人在此采桑?”女子道:“桑麻一事,乃我妇人本等,何劳君子动问?”樊可通道:“采桑不如遇贵郎,故先动问娘子,而后达其私情。”向前来一把扯住。那妇人挣摆不能脱,含羞道:“只得叫将起来!”可通曰:“任你叫天也不应,叫地亦不闻了。”只要成好事,搂女子在怀中,强为解衣,依丧事而成夫妇。三鼠口说不肯,心下巴不得把他化命根也吸过来了。樊可通呈青年好色之心,尽力来战。被三鼠用抽筋吸髓之法,把樊可通满身骨髓都吸尽了,浑身骨节软如丝线,两眼光光,犹似哑的一般。只见樊可通霎时之间,睁开双光眼,看看三鼠,话也没来得及讲,遍体就似没有骨头一样,倒在地上,动也不能动。三鼠道:“多谢你了,慢慢从容睡一觉,你才起了罢。”三鼠摇身而去。樊可通同伙打猎的人至晚不见他回家,恐怕路上遇虎,邀去同伙人,各持器械,把火来寻。至桑园边,樊可通闻人声亮,忙叫救命。众人知觉,询问来历,知其被妖怪所迷,扛回救治去了。
三鼠又吸得许多精气,方才回转穴中。又闻得四鼠五鼠难香飘入穴来,忙到一鼠穴中会议。二鼠也到商量:“此事如何是好?四弟又把难香呵动,决然有事,必危急矣!如何会救得他来?”三鼠说云:“二位兄长放心,我自会救得他来便了。”三鼠别了二位兄长,来到通天牢,见了四鼠,逐一告知此事。三鼠对云:“此事不难,我有计较。”时近四鼓,三鼠变做仁宗,出来升殿,宣五府、六部大小文武百官都到:“看寡人勘问丞相真假。”百官都来会齐。真仁宗也来升殿,见殿上龙椅已有一个仁宗皇帝坐在上面。文武百官见又有一个圣上出来,众皆呆道:“朝廷之上,如何有这等异端的事?”各人嗟呀,不敢专主,只得大家同入内殿,朝见国母,奏闻其事。国母闻奏,大惊道:“我朝内如何有此大变之事?”取过玉印在手,掣剑出殿审看端的。出殿举眼一看,只见两个仁宗一般相似,毫厘不差,声音笑貌、举动规模无别。众臣奏云:“自古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今有两个圣上,真伪不分,臣何所主?乞国母严加审究,以除妖怪,俾万民有宁日,四海无虞。”国母云:“汝等众臣不必惊恐,我自有定夺。真圣上乃真命天子,左手掌中有山河纹,右手掌中有社稷纹,乃是真的。”众臣得懿旨,同来看验,果然只有一个掌中有此纹,一个掌中无。忙来复命,国母命:“速将假的监在通天牢内,明日着刑部同锦衣卫,将假的带在理问厅,严加考究,以正国法。”传旨已毕,同真仁宗退朝去了。
那假的入在通天牢内,惊得魂不附体:“明日着落刑部同锦衣卫来三拷六问,那刑法如何当得起?纵是有命,也活不长。不如将难香呵动,看一鼠哥哥二鼠哥哥何以来救我,免得受苦。”即将难香一呵。一鼠、二鼠自三鼠去后,亦在一起,日夜耽忧,亦怕不稳。及又闻得难香信到,一鼠对二鼠云:“五弟好不省事,只在乡村摄些食用,来此安乐快活则过耳。如何干得这等跷蹊大事出来?致使众兄弟个个不安,惹出许多烦恼来。三弟已被国母监在通天牢内,明日要加刑究审,如何走得脱这番苦楚?”鼠二道:“事既如此,无可奈何。我只得要去救他们回来。”鼠一嘱咐:“须斟酌而行,不可妄为。”二鼠道:“我自有酌量解救之法,无甚出奇自可行。”
又停一会,顿然有了。遂把神通一使,变做国母,又来升殿。降一懿旨:宜司狱官即将通天牢内一干人犯尽皆释放。忽听得内帘官传旨到,令司狱者严加防守,不得走透妖怪。司狱官将此二旨来与众文武官员:“如何一个国母出两样旨意?”众皆入朝内来查,又有两个国母矣。一令释放,一令监禁,不知哪个是真的。满朝百官议论纷纷,屡日不决。仁宗皇帝亦为此忧,饮食俱废,坐卧不安。忽有二老臣奏曰:“陛下可差一人,赍圣旨星夜赶去边庭,取包拯相回来,方可决断此事明白。不然就是仙人,亦不能与陛下分其忧也!”仁宗允其奏,即写旨差殿前指挥赍诏前去,宣包拯火迷入朝,不得迟延。指挥领旨,飞奔边庭。
却说包丞相镇守边庭,人民乐业,百姓讴歌,道不拾遗,犬不夜吠。自古道国正天心顺,官清民自安。鼓琴而恭已无为。其日正在陌上躬耕勤农,忽报朝廷有圣旨到。包相即回,安排香案,接旨到手,当天开看云:
诏日:朕闻君有诤臣,则身不失其国家。正如子弟之卫父兄,手足之裨头目者也。朕今却被妖怪迷惑,朝廷内外混乱不明。朕心日夜忧烦,寝食不安。满朝文武,皆无拨乱诱正之法,妖势猖狂,危于旦夕。诏书到日,即便回朝,除灭怪异,扫荡妖气,计功升赏,无负朕心。
包拯看诏书已毕,知是朝廷有变。即日收拾,起马回朝。百姓父老,扳辕牵辙,强留不住。无分晓夜,同天使来到东京,入朝天门,一直入到金銮殿,朝见仁宗皇帝。圣上见了包相到,欢动龙颜,即退居偏殿,把妖怪为害之事,历其始末根因,细说与包文拯知。包公听知圣上所说原故,即奏道:“万岁放心!量此妖怪,知他作怪,不久去除。容臣数日,必然审问明白,方回奏陛下。”圣上闻言,回忧作喜。吩咐光禄寺赐宴洗尘,御手亲赐金花四朵,彩缎百疋。包文拯受赏谢恩,赴宴饮罢,奏云:“深荷圣恩,容臣回到开封府去,才好审问这事。”
圣上准奏,即令回开封府。入到府衙,次日,叫二十四名无情健汉,取出三十六般刑具,般般摆列西廊之下,于通天牢里取出一班人犯,齐到开封府投到。包公点数,委的有两个王丞相,两个施俊,一个国母,一个仁宗。包公一见,笑道:“内王丞相与施俊未审哪个真假,惟国母与圣上这两个是假的无疑矣。不必再审,且令监起。待我今夜申牒交与城隍,然后审问,自然无差。”将一干犯人复取入监去。此正是:
只道神通不可量,谁知今日受灾殃。
祸淫福善天应报,妖怪如何得久长。
却说四个老鼠精兄弟,都被包爷来监禁狱中,面面相觑,无计脱身,私自商量道:“包公说他今夜烧牒通告城隍,明日审问我等事情。城隍知之,必然来证出我们兄弟本相。虽然他纵有刑法,亦是动作我们不得,怎奈于今上天岂可容我兄弟久隐人间,长保安乐哉!可请一鼠哥哥来此酌议,用何计策,保全性命。”于是再把难香呵动。
原来一鼠吩咐二鼠来朝救,也真个自己终是放心不下,也来东京打探消息。才知他们都起解开封府来,包公审问。一鼠已知其事,竟来到开封府打听消息。闻得包爷审问,自笑道:“待我来做个包丞相,看你如何判断!”即显神通,变做包公,坐于府堂判事。恰遇真包公正出牒告城隍转衙,忽报堂上有一包公坐在府堂判事。真包公忽喝道:“孽畜敢如此!”径人堂上,着令公牌拿下。那妖魔走下堂来,浑作一处,众公牌正不知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如何敢动作?堂下真包公怒从心上起,抽身吩咐公牌:“你众人紧守衙门,不得走透消息,待我出堂,方得上堂伺候。”公牌领诺,包公退入后堂。假的故在堂上理事,只是公牌疑惑,不依呼召。
只说包拯入见李夫人道:“异怪难明,吾当诉之上帝,除此恶孽。尔将吾尸被紧盖床上,休得移动,不则二昼夜复转。”夫人云:“人之生者,则有动用千般,人既死了,岂有得复生乎?倘有不测,却如之何矣?你妻子正尔虑此,决不可为!”包公云:“我生平正直,又无谄谀邪僻之行,况我阳数亦未当夭,焉有不去之理?夫人,你一切放心!”夫人再三不允。包公道:“我若死去,上天朝见上帝,查甚么妖魔走落凡间,扰乱尘世仁宗天下,江山不得太平。若有怪物走下凡尘,收回天宫,我主方得太平无事。若不如此,那妖怪难除,朝廷不得安宁,是我为臣之罪也。你且放心,不必多虑!”于此,将衣领所带的孔雀血细嚼几口,包公死去。有诗叹曰:
怪孽无端降世尘,肯将一命往天庭。
西天叩佛求猫救,复定山河永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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